第五十三章、百口莫辯(第2/2頁)

麴允自亦深恨張春、楊次,又覺得裴詵的謀劃面面俱到,有很大可能性一舉成功,經過反復籌謀後,終於也就此上了賊船——這才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其實裴詵的謀劃並非全無破綻——只是張春、楊次倆貨在陰謀詭計方面的能為,比楊韜等人強些有限罷了,故此並沒能瞧出來。

然而他們還有第四策,那是裴詵最擔心的,就是張春重施故伎,再遣刺客。因此從昨晚直到今夜,裴氏兄弟就始終都沒有合過眼,一直在仆傭護衛下,擁劍而坐,以防有刺客上門。

好在死士也不是那麽好培養的,張春麾下並無富裕,況且這回要殺的目標太多,即便施行,也未必會殺到裴氏兄弟倆頭上——兩人沒兵啊,則一旦能夠底定勝局,一獄吏可擒,何必刺客?

當然啦,即便如此,亦非萬全之策,只是事機稍縱即逝,裴詵難以謀劃得更加縝密了。他最後的希望,是即便事敗,自己被殺,兄弟裴暅可以利用通傳消息的功勞,在張、楊屠刀下苟活性命……

計劃執行得還算順利,王府花園之中,後寢之外,張春、楊次二人被司馬保下令麴允、張顗率兵拿下,黨羽也皆束手就擒——他們親眼得見司馬保露面、指斥,哪兒還敢跟著二賊一條道兒走到黑啊?只是最終的結果卻並不能讓裴詵、麴允等人滿意,張春、楊次雖然被擒,司馬保卻下令暫時羈押,不肯即行處決……

本來按照裴詵的謀劃,斬下二賊首級,送往長安,將此前種種惡行全都推到他們頭上,再解放隴道之斷,或許裴該會下令暫且退兵吧?然後既無張、楊,他們兄弟跟麴允、麴昌等人再反復勸說,說不定就能使得司馬保甘心前往長安去謝罪呢?如此則一天烏雲不就盡散了麽?

即便司馬保不管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懶惰,不肯遽歸長安,自己和楊韜等將已經算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了,只要文武齊心,這兵諫嘛,咱們也可以實打實地真搞上一回呀。

然而司馬保不肯遽殺張、楊,卻使得裴詵的後著難以發動。他反復規勸司馬保,說張春罪大惡極,傳言他竟敢派遣刺客去想要謀害裴該——“則若能取下二人首級,我願賫之前往長安,勸說裴公退兵。唯有如此,秦州才可得安,大王一族得全。”

司馬保軟塌塌地斜倚在榻上,滿臉的悲淒之色,只是說:“孤以恩德相結,彼等不該如此……”他派張顗去審訊張春、楊次——張顗是他家奴出身,晉為部曲督,深受司馬保的信任;而且這家夥向來謹慎,深居簡出,既不與張、楊相接納,也跟裴氏、麴氏乃至楊韜等人沒交情,算是局外人,故而得肩重任。

通過張顗的審訊、調查,完了向司馬保稟報,司馬保便召裴詵來問,說:“張春、楊次奏稱,乃因令弟密告,說卿與楊韜等欲圖劫駕,故此才來衛護,非有他意……”

裴詵假裝吃了一驚,急忙拱手:“此必妄行攀汙也,臣安敢與楊韜等合謀,欲不利於大王?且所謂臣弟密告雲雲……恐是偽書,還望大王明查!”

司馬保將那封書信遞給裴詵,裴詵略略一看,便即笑道:“果然是偽書也。字體雖與舍弟相似,其實筆跡不同。”他說王府之內,肯定也有裴暅以往的公文、上奏,可以拿來比對一下啊。

比對之下,果然似是而實非——司馬保幼承庭訓,文采風流,自然一眼就能辨別得出來,這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事實上密書確實是裴暅所寫,但裴暅打小就是個左撇子,被父兄訓誡乃至責打了好久才給扭過來,至今仍能雙手作書。只是雖為一人所寫,用左手和用右手,肯定會有細微的差別——張春、楊次這倆武夫自然瞧不出來。

裴詵趁機就說了,這完全是張、楊二人預先準備好,打算將來劫持大王之後,為自己尋找大義名分,開脫罪責的後手——“彼既得書,何不先奏大王,而專斷妄為?且依書中所寫,臣與楊韜等密議兵變,是在七日晚間,何以張、楊二人六日晚間便即勒兵前來?既來,不見楊韜,又何敢執械而直闖王府,入於寢殿之外?”

接著還把張春、楊次供出的數名兵卒、仆役、密探捉來,由張顗押著,親到裴府上去認人——當日是誰夤夜潛出裴府,跑楊府上去送信的哪?可惜眾人所指,均不相同……

裴詵多鬼啊,他怎麽可能在這種細節上掉鏈子?當日送信之人不但是化妝出行的,而且早就送往別處躲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