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奇襲(第2/3頁)

於是打著火把,連夜急行,說是三十裏路,可是兜兜繞繞的,走了五十裏都不止,到了第二日天光擦亮的時候,王該率千余騎終於抵近敵營。果如遊遐所言,四面騰了濃霧,王該便命人馬壓住聲響,放緩速度,以免敵軍發覺——我就這一千多人,想要直薄敵壘,難度不小,而且硬碰硬強攻,損失也大,不如等身後的陳安跟上來再說吧。

道路止此一條——其實此處乃是東西向,聯軍自東向西而來——南北皆山,即便濃霧遮道,也不至於迷路。陳安所部以步卒為多,但為了搶功,走得並不比前面涼州大馬慢多少,因而在濃霧消散之前,便也進抵了敵壘之下。

王該正待遣人去跟陳安商量,是不是等等後隊,等集結人馬多一些後,再發起進攻?他已命精細士卒下馬步行,悄悄摸到敵壘邊,發現營中聲息頗弱,明顯尚無防備——說不定還沒全都起身呢。既然如此,咱們也就不必著急發起進攻吧?

誰想使者未至,陳安就先列好了陣勢,然後下令擂鼓,親率部眾,朝著敵壘就發起了沖鋒。霧氣將散,王該遠遠望見陳安左手七尺大刀,右手丈八蛇矛,竟然已經劈開了拒馬、柵欄,即將沖入敵營了!

王該大吃一驚,心說這個陳安果然驍勇。他即便在涼州時,也曾聽聞陳安的勇名,但等真見著了,卻“見面不如聞名”,覺得傳言不盡不實——就這麽一個身高六尺余的小個子,還長相如同老鼠,怎麽會能打?今日一見陳安身先士卒,舞械沖陣,才知道其名不虛。

王該當即下令,咱們也都別慎著了,全體下馬,步行沖鋒。隨即自己就揮舞長矛,奮起直追,想要跟陳安並肩殺敵。

遊遐雖然並無實際指揮作戰的經驗,但終究入裴該之幕後參與過大荔城之戰,對於軍爭謀劃之道,受過裴嶷、裴該叔侄,以及陶侃等人的耳濡目染——當然也跟天賦異稟有關——加上對於人心的分析,比普通武夫更為擅長。而且他估摸著聯軍頓兵不進,敵必懈怠,也不是空口白話,早就命軍須派人去暗中探查過了,故此才敢用險。

再者說了,道路狹窄,即便戰敗,敵人也不便遠追,我可以勒束後隊,緩緩退卻,與之相峙,理論上不至於全軍崩潰吧。

最關鍵的問題,是軍中多氐、羌等雜胡,來自各方,陳安與王該雖為晉人,也不和睦,這硬捏在一起,勢難長久啊。把他們撂在邊境線上幾天,就已經矛盾重重、齟齬自生了,怎麽可能期盼與敵人長期作戰呢?只有趁其才剛接敵,銳氣未消的機會,發動奇襲,才有望一朝破敵,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果不出遊遐所料,盧水胡囂張已久,如今雖聞警訊,但東路不見敵蹤——都被焦嵩絆在了臨涇城下——西路氐、羌混雜,也就一萬多人,遲遲不進……估摸著這些臨時應召來的外軍嘛,也就呼應官軍打打順風仗,北地兵不臨近,他們是不敢來的。

加上彭夫保不在軍中,忙著征調兵馬,鞏固都盧、烏氏二縣之防呢,前線將領就此逐漸放松了警惕心。因而今晨倉促遇襲,軍中大亂,而聯軍中當先的陳安又為一時勇將,王該所部都是涼州銳卒,很快便即洶湧殺入,將敵軍陸續分割開來。他們撕開了缺口,後面的鮮卑、氐、羌兵馬陸續抵達,投入戰場,其勢愈厚,而相對的,盧水胡不知道敵軍來了多少,人心既亂,又且生懼,很快便一蹶不振了。

戰至午前,盧水胡大敗,被斬殺、俘虜三千多人,余皆朝北方敗逃。遊遐這時候也已經到了,當即下令前軍暫停整列,讓後來的苻洪、軍須等部騎兵發起追擊,一口氣殺到了都盧城下。

殘壘之中,王該來找陳安,想要放幾句軟話,消減一些往日的嫌隙——因為人家確實勇猛啊,我等涼州戰士,最敬勇者,豈可對勇者無禮?誰想他靠近後才一拱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陳安先斜瞥王該一眼,冷笑道:“今破敵壘,是我先登,汝不要搶功——且唯遊校尉謀劃得法,加我奮勇廝殺,才獲此勝,非汝先前所言當行東路之功也。”

說著話,一邊擦拭兵器,一邊自顧自地便走開了。王該怒火填膺,恨不得當場抽出刀來,將這傲慢的混蛋一刀兩段——“豎子,我必有以報之!”

……

前軍敗績,給都盧城內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彭夫護也不禁大吃一驚。他想要集結兵馬,殺出城去,卻被部下扯住,說:“南來不過氐、羌散騎而已,若非晉軍將至,必不敢動。今既破我壘,來至城下,得非烏氏遇警乎?酋大不宜輕出,還當保全力量,以應對晉師。”

彭夫護點頭道:“此言有理。”急忙派人前往烏氏探查,同時親自上城來觀望敵勢。遊遐命各軍多建旗幟,並在都盧城南立營,遙遙望去,幾不下三萬之數。彭夫保不禁驚道:“難道秦州氐、羌,皆從晉人來攻我麽,如何有這許多兵馬?”心中既生怯意,就更不敢輕易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