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豪華陣容(第2/3頁)

可是這年月的軍隊,哪有什麽嚴格的紀律性呢?而北宮純等人本非真心遵從軍令,外加申令不嚴,難免還是有不少晉人膏於官軍鋒鍔之上,陳屍騎士馬蹄之下。北宮純被迫下了嚴令,軍中統一口徑,咱們所殺的全都是安定郡兵,並沒有一個平民哪。

其實他們要是實話實說,只要別太過分,裴該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他也知道這年代的軍隊一如盜匪,不易約束,況且“騏驥營”也不是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兵馬。但你們竟然上報說一個平民都未曾殺戮,一座房屋都未曾燒毀?蒙誰哪,誰會信?!三將因此於戰後受到責罰,此乃後話……

“騏驥營”雖未攻城,但這麽一鬧騰,臨涇急報前線,焦嵩坐不住了——他的糧草物資還得靠後方轉運,若為敵軍所斷,豈有勝理啊?被迫放棄了渡口,急急退返守城。其後他也曾多次派兵出城征剿敵騎,但北宮純本著裴該的“十六字真言”,靠著騎兵的機動性屢挫其勢,等到郭默、董彪終於渡過泥水,進抵城下,焦嵩就徹底不敢再出來了。

焦嵩無奈之下,只得一方面諉過於人,斬殺兩名下將,獻出首級,請求郭默退兵——你們不是要去打盧水胡嗎?如今道路通暢了,那就趕緊過去吧,何必要攻我的臨涇城呢?一方面遣使彭夫護,通傳消息,許以重賂,請求盧水胡出兵相助。

對於他前一計,郭默當即將出朝廷的討伐制書來,要焦嵩自縛出城,前往長安伏罪。焦嵩自然不肯,只得嚴守城池。臨涇城防堅固,守兵數量也不少,郭默等人又不擅長攻城,連日難克。

眼瞧著秋收在即,郭默的意思,我就圍著城池,到時候割盡城外新谷,且看你城中的軍心、民心是否搖動。大不了我就圍個倆仨月的,都不必要後方支撐,新谷足夠資供,臨涇早晚必克。但只怕焦嵩去聯絡了盧水胡,到時候彭夫護大軍殺來,難免功虧一簣啊……

為此便命“騏驥營”西出遊弋,探查盧水胡的動向。

然而彭夫護雖然接到了焦嵩來信,卻一時間無心往救,因為此前不久,一支大軍正在其西南方向的略陽境內開始集結……

大軍之主,自然便是隴城的陳安了,他既然得了司馬保的命令,便即招募周邊氐、羌從征,本部兵馬雖然只有千余,苻洪等已得遊遐許諾,若能平滅盧水胡,朝廷必有官職賞賜,因此欣然率師來合。陳安進至略陽郡北部時,又陸續有南安、隴西的氐、羌,以及鮮卑吐谷渾來會,總兵力達到了一萬余。

不過吐谷渾自己沒來,只命長子吐延和舅父慕利延領兵出征。

這支軍隊雖然種族各異、旗號不同,凝聚力其實很松散,但若放在後人眼中,陣容卻算得上是相當豪華了。陳安以晉將身份,身攜南陽王司馬保鈞令,得為統帥,其實他本人的威名也就僅僅盛於一時罷了,不象他身邊——

有未來的吐谷渾河南王吐延,有前秦太祖苻洪,有後秦景元帝姚弋仲,此外苻洪身邊,還有一個胎毛未褪的後涼景昭王呂婆樓……

彭夫護調集兵馬,嚴防西南方向,至於東方的焦嵩——我管他去死啊!

……

裴該在收取三郡,返回長安的時候,安定郡內的戰事尚且順遂,還在原本計劃框架之內。郭默仍在圍困臨涇,梁緯、陸和平定新平郡,足以保障北地軍側翼;陳安統率氐、羌兵馬,尚未與盧水胡正式接戰……

盧水胡實力頗強,遠在雍西各郡國守相之上——否則當日賈疋也不會先與之結盟,繼而又為彭夫護所攻殺了——這一仗在秋收前未必就能打完,可能還要增派後援兵馬,本在裴該預料之中。說實話收取三郡速度之快,反倒出乎了裴該等人意料之外,雖然有天降霖雨,有為了圍城打援而頓兵郿縣城下將近十日,但前後不到一個月,朝廷所可以實際掌控的雍州土地、戶口就增加了將近一倍,已經算是神速了。

因為在原本的計算中,新平兵最難打,恐怕秋收前未必能夠拿下,誰想到前有竺恢兵發美陽,竟被甄隨一戰而破,後有梁緯說降了漆縣……

所以裴該才能返回長安,處理政務,開始逐步充實中央和地方各吏職,重新建構比較完善的統治體系。他曾希望將來得著機會,可以征召和籠絡太原王氏的京陵公嫡派,可是沒想到,這裏初征荀邃、鄧攸的詔書才剛發出去,親朋杜乂、衛展等人還沒進城,那倆太原王倒先主動跑到長安來了,投刺求見。終究是一公一侯,裴該不便怠慢,當即掃榻相迎,將王卓、王聿兄弟請入正堂就座。

他細一打量,就見這二位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一樣的國字臉,卻滿面風霜之色,皮膚黝黑、粗糙,與普通士人大為不同——估計這幾年四處流亡,吃了不少苦啊。才剛坐下,王卓便朝裴該一拱手:“久疏拜望,裴公身體康健,一如往昔,唯須略長些——吾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