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賞功罰罪

裴該先將王貢喚來,詳細詢問相關情事,然後又與荀崧商議了一會兒,這才召見李容,見面先說:“仲思久違了,前日之事,卿居中運籌,實居首功,理當獎賞。未知卿有何願望啊?”

李容表情平淡地回復道:“臣如此作為,是欲上定國家、下安黎庶,中報司徒公知遇之恩,豈有他望?且既得入尚書台為丞,實屬超拔,不宜加升。”

裴該笑一笑:“卿其願為尚書否?”

李容略略吃了一驚,假裝笑笑:“裴公勿得戲言,臣原不過司徒幕僚,安能遽為尚書啊?”

尚書台是朝廷中樞,尚書原本品級不高,只秩六百石,和負責台內日常庶務的左右丞相同。但既分曹理事,且負擬詔之責,實際上比後世各部部長也差不了多少,威權日重。晉代開始有了官品一說,雖然分別高下仍按漢魏的秩祿計算,如公、二千石、千石等,但在朝廷班序上,以其職是否重要給了加權,逐漸形成新的品官制度。在這套新體制下,尚書屬於三品,其實和令、仆射同級,左右丞就差得多了,僅僅六品而已。

故此以李容私署幕僚的出身,入朝一般也就從七八品做起,當尚書左丞已屬超擢,他就算打破腦袋也沒想過三年內有升任尚書的可能性啊。

裴該笑笑:“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且朝中空缺正多,卿既有才,誰雲不可超擢?昔索巨秀不過外郡太守耳,一入長安,即升前將軍、右仆射、領吏部、京兆尹,逮害閻鼎,直升執政。唯其驕橫跋扈,不深自謙抑,乃至今日,想來卿不至於蹈其覆轍吧。”

隨即一昂頭:“今朝廷所有,不止長安一城、京兆一郡,豈可無掌民事者?田曹、左民,乃可自擇,以酬卿功。”

李容大喜過望,擡頭望了裴該一眼,就見對方也正充滿期待地瞄著自己,趕緊俯伏下去,表決心說:“臣得明公厚愛,豈敢惜身,必竭盡駑鈍,以效微勞。”言下之意,我就把這條命賣給你啦,司徒那兒……滾蛋去吧,他都不肯為我背鍋。

裴該第二個接見的是羅堯,見面先勉勵一番,然後也問所欲。羅堯回答道:“臣不望高官厚祿,唯求撥隸北宮將軍麾下,為其佐弼。北宮將軍昔日有言,‘涼州大馬’不可用來守城,而當馳騁疆場。懇請明公善加擇斷。”

裴該大喜,拍拍羅堯的肩膀:“北宮所言無差,卿果豪勇之士,且有大志也。放心,我必不使‘涼州大馬’蜷縮於城壁之後,而要卿等馬踏胡骨,腰懸胡頭,平野歡歌,對月飲酒。唯有如此,方不負大丈夫生平之志也!”

第三個接見李義,對於裴該的問題,李義回答說:“唯願得一將軍號,好為明公馳騁疆場。”裴該說你放心,以你前日功績,將軍號自然是少不了的——“卿精明勤謹,而索巨秀竟不使為將軍,實屈才也。”

當日便即下詔,拜李容為尚書,兼領左民、田曹,殷嶠為尚書,兼領五兵、度支,原尚書梁允除殿中事外兼領吏部;入裴通於尚書省,任尚書左丞;荀崧晉位尚書左仆射,華恒晉位尚書右仆射。

拜羅堯為騎兵將軍,在原徐州軍系統中(當然現在不能再叫徐州軍了),其部並入“騏驥營”,羅堯任右副督;拜李義為牙門將軍,其部暫時開至灞上整訓。

封司徒梁芬為新定縣公,食邑五百戶(當然是虛的),以酬其功——梁老頭兒你別跑,此番倒索,不管將來如何,史筆煌煌,自然都會有你的功勞在。

同時裴該還升陶侃為護軍將軍——這是一個距離重號僅僅一步之遙的要職——加號前部都督,總體負責馮翊、北地二郡的防禦之事。免裴嶷馮翊郡守,而以郭默代之——至於郭默原先的空頭銜河內太守,則交給祖逖去善擇人選——召裴嶷入朝為散騎常侍。

宋哲因宋敞求情,且實查並無黨同索綝為惡事——天曉得——只免其職,不害其命。梁緯暫時羈押,而先把消息傳遞到弘農去。

華陰令盧志父得命,當即率領兵丁,氣勢洶洶登了郡府之門,向梁肅通傳消息。梁肅大驚,忙問:“簡鞅得無來捕我乎?我素來待卿不薄啊,可能寬縱否?”實話說他不是對盧志父有多好,一則看在盧志父背後有裴該撐腰,不便起什麽齟齬,二則盧至父奉了裴該之命,也刻意討好梁肅,故此郡縣同城,日常相處得還算融洽。

不過梁肅素無長才,根本掌握不了郡兵,陸陸續續都被盧志父以裴公有命,當鞏固渭南防禦,以防胡寇抄掠為名,給攥到自己手心裏了。

故此眼見盧志父帶兵上門,梁肅束手無策,只有哀哀求告。盧志父拱一拱手:“府尊不必驚慌,我方巡查城防,得信不及解散部伍,便急來報,而非受命來捕府尊。今尊兄在長安下獄,未知府尊做何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