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布局(第2/3頁)

北宮純微微一笑,回復道:“裴公戲下將吏,多從徐州相隨,北伐中原,身歷百戰,則賢弟若無尺寸之功,而驟得副督職、將軍號,便裴公擡愛,也恐同僚嫉恨啊。”

羅堯說我明白了,是要我先幫裴公做件事,立點兒功勞……“將二千騎往依,豈非功麽?”

北宮純搖頭說不夠,隨即湊近一些,壓低聲音說道:“卿亦擔憂若索公責問裴公,索要卿,當如何處。而若索公已敗,裴公入長安執政,則無此憂了吧。”

羅堯聞言,不禁微微打了一個寒戰,仔細一琢磨:“如此說來,裴公欲取索公而自代之了……難道……要我擒拿索公不成麽?”當下面露為難之色。

北宮純問他怎麽了——“卿雲索公待卿厚,然亦不過命為督護,使守小城,糧秣不缺而已。為將者待士卒本當如此,何得言厚?譬如官家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是為善政,若止使民不致餓死,何得為善?賢弟為自身及部下前途考量,正不必顧此小節……”

羅堯擺擺手,說我不是覺得對不起索綝的知遇之恩——“索公終為朝廷執政,而我不過一末吏小將耳,安能捕之?”有句話他沒敢說出口,那就是:你們如今煽動我發起兵變,造索綝的反,那將來會不會為了掩天下人悠悠之口,把我當替罪羊給出賣了啊?高官顯宦的節操我可是瞧得多了,根本信不過呀!

正在考慮要不要跟北宮純把話說得再明白一點兒,別讓他坑了自己還懵然無知——其實你也是上了裴該的當了吧?這種可能性,咱們雙方都不能不加以考慮啊。北宮純卻仿佛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思——其實是相關遊說的各種可能性,裴該、王貢都預先跟北宮純研究乃至彩排過了——微笑著安慰道:“賢弟勿憂,自不能使賢弟以下犯上,幹冒國法。若朝廷有詔,罷索公都督宮城諸軍事、錄尚書事職,卿可能從命將其拿下麽?”

羅堯緊盯著北宮純的眼睛,面露詫異之色:“朝廷會有詔下?”隨即反應過來,也不聽回復了,便一字一頓地說道:“若裴公能請得朝廷詔……哪怕只有天子手書,弟當謹奉君命,不敢有違——想讓我逮誰,那便逮誰好了!”

……

北宮純、羅堯二人商議完畢,便即歃血為盟,然後羅堯返回自家住所——回去晚了,怕會引發旁人不必要的疑竇。

同一時間,梁府之中,梁芬正在與親信李容密議,商量要怎麽發動政變,絆倒索綝。梁芬擔心自己手上無兵無將,李容就說啦,索大將軍麾下李傑,或許可以一用。

李傑字子義,乃是隴西李氏旁系子孫,論起來算李容的從弟。他自小喜愛弓馬,弱冠投軍,最初是在賈疋手下任職,賈疋死後,部眾全都歸了索、麴,李容也因此轉到索綝麾下,如今為軍中步督,同僚四人(包括羅堯),共同負責長安小城的防禦工作。

索綝和麴允原本的名位並不甚高,要等接受了賈疋的遺產,繼而又聯合梁氏兄弟殺死閻鼎,這才一步登天而執國政。所以反感他們的人,都比之為後漢的李傕、郭汜——那倆貨原本在董卓麾下,也不過校尉而已,全憑在董卓族誅、牛輔逃亡後,率西涼軍入京逐呂布、殺王允,才得執政。

當然啦,其實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首先索、麴在賈疋聯合勢力中居於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象李、郭,他們同等級的如張濟、樊稠、賈詡等,一抓一大把呢;其次李、郭純是關西軍頭,大老粗,索、麴出身世族(中等門戶),也算世代千石之家,理論上本是有資格居位公卿的。

所以李、郭不把舊官僚當一回事,結果搞得長安雞飛狗跳;索、麴不敢獨任,還必須把梁芬給擡出來做號召,順便燮理民事。其實梁芬家世、名望也不甚足,只因其女為晉懷帝司馬熾皇後,才得以外戚的身份做到衛將軍。但他是當時能夠找得到的,出身關西的最高等級官僚了,於是進位司徒,名義上為朝臣之首——留都的朝臣之首。

司馬鄴的長安朝廷,基本上就是一個關西士人的聯合體,本來應當配合無間,共同對外的,誰想很快便又產生了齟齬。首先是索、麴不睦,索綝牢牢把控住了長安城,麴允則出掌外軍,幹脆各司其職,輕易不相往來。問題麴允打仗完全是二把刀啊,梁芬一直後悔,當日若能設法使二人更替,大概情勢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吧。

麴忠克軟弱,梁芬自命可以掌控得住他,把他架空成為傀儡,政事全出己門;同時索巨秀起碼比麴某能打,若能放之於外,統合外軍,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不失馮翊、北地,不至於被劉曜始終逼著打,而且還頓兵萬年,不敢前進……

只是後悔藥沒處掏摸去,所以梁芬痛定思痛,才會起了換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