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汝等安有疆界

甄隨率“劫火中營”突擊胡壘之際,也遣人去招喚右營王澤和左營謝風,然而那二位根本理都不理,仍然按照原計劃去追趕劉曜主力。王澤終究是甄隨所薦,本著一份香火情,命來人歸告道:“都督使我等追擊劉曜,不當轉向,甄督慎勿違令。”當然啦,甄隨也不會聽他的勸。

“劫火”左右營加郭默的“雷霆營”,繞過敵寨,直向北方而去,其中郭默麾下騎兵較多,他親自指揮著沖鋒在前。劉曜在前方得報,急命將軍趙慎率所部殿後,以阻敵勢。

然而正當急急行軍之際,想要轉向以禦晉軍,難度也是相當大的——軍士多無戰心,只想著趕緊脫離險地。趙慎雖然不敢違抗劉曜之命,卻多少有些不情願,心既不堅,又無膽氣,行動起來更顯稚拙。郭默首先與趙慎交上了鋒,他挺矛躍馬,往來沖突,不知多少胡卒做了他矛下之鬼。

戰正酣時,後隊與“劫火”二營也趕上來了,左右夾擊,殺得胡軍大敗,趙慎於亂軍中為“劫火左營”士卒所殺。三軍並合一處,繼續追趕,又遭逢胡將尹安,一番惡戰,郭默矛挑尹安落馬……

可是這麽耽擱了一陣,眼見劉曜已去得遠了,恐怕再難追及。消息報至裴該面前時,胡軍營壘才破,裴該不禁搖頭嘆息道:“倘若‘涼州大馬’在,劉曜必然授首!”

……

那麽北宮純的“騏驥營”究竟跑哪兒去了呢?且說此前不久,李矩、魏該、馮龍率領司州兵馬,在渭北與呼延瑜所部胡軍激戰,李世回乃晉之名將,魏該、馮龍也素稱驍勇,各自率部悍鬥,呼延瑜漸感難支。正當此際,忽然大地震動,馬蹄聲響,一支精銳騎兵從側翼直殺出來……

裴該雖然百般籌劃,但他終究不是神仙,而這年月通訊水平也極落後,他不可能一個電話,就召喚北宮純來助。當日劉曜請求城下相見,裴該便知他已然萌生退意,因此一方面傳令華陰,請司州軍速速北渡,一方面派人去找到了正遊弋於城外的北宮純,要他前往接應司州軍。原計劃是等先破了渭汭之敵,再全軍出擊,可沒成想劉曜跑得那麽快,而且根本不救呼延瑜……

所以北宮純率“騏驥營”便直取渭北,正趕上兩軍激戰,當即如同一柄利劍般,從側翼插入,將胡陣瞬間攪散。其實胡兵若嚴陣以待,就他這兩千騎兵,是很難沖殺入陣的,通常戰法是在陣外遊走,以弓矢逐漸削弱敵勢,爭取混亂敵陣,如此才有可趁之機——從前匈奴之戰漢兵,就多用此法。然而呼延瑜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南側,以禦司州軍,雖然得報有騎兵從側面殺來,倉促間卻難以遣兵轉向,遂為“涼州大馬”一撞即入。

“騏驥營”卒不過才射了一輪箭而已,便即各自棄弓端矛——也有少數非涼州出身的騎兵是使的長刀——以鋒矢陣形殺入了胡軍陣列。鋒矢之端,正是降將劉光,他一心立功,好在晉軍中重謀進身之階,手中長矛舞動得有若遊龍一般。呼延瑜才一恍惚,就已被劉光撞至身旁,手起一矛,將之刺落馬下。

兩路晉軍會合後,也不打掃戰場,逐殺敗敵,便即西向殺往大荔城方向。此時大荔城東,“武林”三營正在猛攻呼延實的營壘,但因為呼延實守備得相當嚴密,一時間難得其門而入。

關鍵呼延實一早就聽說了渭汭遇警之事,因此暫緩北撤,固守營壘,以為劉曜必會派自己去救呼延瑜。誰想到等來等去,卻等來了劉曜催促撤退的命令——呼延瑜已無可救,不必管了!呼延實得令大感憤恚,因為倘若旁人還則罷了,呼延瑜本是他的從弟,份屬親眷,又豈有坐視不救之理呢?正待不管軍令,發兵去援渭汭,忽報大荔東門打開,晉軍沖殺了出來……

因此呼延實本無撤退之意,臨時組織防禦頗為積極,“武林營”連續發起三次迅猛攻勢,陸和身先士卒,殺得渾身是血,卻根本無法逾越營壕,遑論攻破柵欄。當然了,這也有高樂和熊悌之戰意不堅,生怕士卒折損太重,不敢全數押上的緣故在——晉軍戰死兩百余,多數都是“武林中營”的兵馬。

相比之下,“蓬山”三營進攻城西劉鹹大營,就要輕松多了。劉鹹正待棄營退卻,驟然遇襲,一時間亂了手腳,莫懷忠首先率兵渡壕破柵,攻入營內。隨即陸衍揮師繼進,還遣人高呼:“陸某在此,胡將可來決一生死!”劉鹹聽聞大驚,顧左右曰:“得非所謂‘徐州有一陸,虜見軍必覆’之猛將乎?”就此心生了怯意。

由此戰不移時,劉鹹便率部曲先逃,其營盡為晉軍所占。陸衍猛追劉鹹,好在原本駐防北洛水中遊的宋恕率兵趕到,才把劉鹹救出生天,合兵一處,且戰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