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胡壘前(第2/2頁)

徐州軍自北伐以來,大小近百戰,還從來沒有出得這麽齊全過,故此各營督皆有爭競之意,無不鼓舞士卒,奮勇前突——都督就在身後,我營能否揚名,蓋過其他營頭,就看這仗打得怎麽樣了!唯獨劉夜堂為人老成,他知道都督交給自己的任務最重要,眼見胡軍堅守不退,心知若是徒恃蠻勇,浴血前進,即便取勝,己方也必損失慘重——勝利在望之時,又何必多傷人命,弱我實力呢?

故此旌麾連揚,將部下析分為四個梯隊,不時輪替,如車輪般翻滾向前,不使任何一支隊伍因為死傷慘重而減弱了戰鬥力。他希望能夠通過這樣反復突擊,先疲憊了胡軍前鋒,然後再尋機發動總攻。

可是隨即一瞥眼,特麽的甄隨這蠻子幹嘛來搶我的任務?真是哪兒都有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劉夜堂急了,便命右副營督董彪:“速去斬了敵將的首級,休落於蠻子之手!”

這個董彪本是冀州河間人士,天生身高力大,因為家鄉遭到兵匪蹂躪,被迫攜妻帶子,一路南逃到了長江岸邊,遂為李矩李茂約招募為兵。此人平素寡言少語,秉持著說得多不如做得多的理念,跟劉夜堂性情投契,乃被目為心腹,提拔他做了右副營督。

要說當日裴該在徐州大暴兵,將四營兵馬擴充為十二營之時,因為手頭缺將,故此新任副督多由正督舉薦——如高樂舉薦熊悌之、陸和,甄隨舉薦王澤(謝風是衛循推薦的)——但此後各大營往往被拆分開來,各自行動,副督們地位不同了,跟正督的關系難免日漸疏遠,內心中逐漸生出了一份爭競心來。尤其前不久陸和替換下了高樂,則各營副督都難免會想,我是不是也有機會,把老大給拱下去,以身代之呢?尤以“劫火營”中,這種跡象最為明顯。唯有劉夜堂舉薦的兩名副手——董彪和周晉——都跟他一樣是老實頭,依然把劉夜堂當作長官而非主官來侍奉,對其指令向來凜遵不違。

不但不違,往往連異議都不肯起。因此董彪聽令後,二話不說,帶著自己最精銳的兩支小隊就直接撞了上去,目標——平先。

晉軍這一加緊了攻勢,胡漢方面略微有些吃不消了。一則素質有差,二來雙方的武器裝備多少也有點兒區別——徐州正兵的裝備都是官家打造下發的,質量很好,哪怕在訓練中用壞了,只要主官證明並非自毀,隨時都可替換;胡兵卻往往使用著自己在戰場上繳獲來的武器,即有損傷,也無處替換,戰鬥烈度一增大,斷刀、折矛之事便即層出不窮。

尤其原本胡軍前陣都在抵禦正面的“厲風營”,孰料甄隨率“劫火中營”猛然間從側翼直沖過來,平先多少有些捉襟見肘,急忙遣人稟報宋始。宋始自然也一直關注著戰局,手把著生力軍隨時準備補充,見狀不待平先求救,便急命裨將丘中伯率五百兵去迎甄隨。甄隨才到營前,便下了馬,雙手各執一柄長刀,劈開柵欄,往裏便沖。他將雙刀舞若車輪一般,身先士卒,當者無不披靡。丘中伯急來放對,可是才剛一個回合,便被甄隨手起刀落,連肩帶背砍成了兩段。

將領陣亡,正面胡軍瞬間崩潰,甄隨一邊命士卒齊聲高呼:“生擒伊余的甄老爺在此!”一邊率部繼續猛沖。

“劫火營”兩名副督——王澤、謝風——都對甄隨隱有微辭,一則甄隨喜歡搶功,自己吃肉,往往連湯都不肯給副手留一口喝,二來他還搶人——舉凡勇猛之士,他想盡辦法,使足手段,也一定要調來自家的中營聽用。故此論起單兵戰鬥力來,“劫火中營”實為徐州全軍之冠,若在訓練上,甄隨能有劉夜堂一半用心,估計便可橫掃其他營頭,徹底無敵了。

“劫火中營”的士卒論陣列、配合,不如“厲風營”遠矣,但在這種相對復雜的地形上——胡營外有壕,中有柵,內有壘,而且為了惑敵,很多帳篷並未撤去——士兵個人膂力、戰技的效用卻能夠發揮到最大。因而正面董彪殺得渾身是血,也不過才剛率數百人逼入胡軍營壘之中,側面甄隨起步距離較遠,卻率兵大步猛沖,幾無停留,已經可以直面平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