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十六字真言(第2/3頁)

荀灌娘卻還是搖頭:“若能戰勝,自然無憂;倘若戰敗,唯有與夫婿同死耳,不願寡居!”跪下來向荀崧連磕了三個響頭:“阿爹,兒既出嫁,即為裴家人,生死貧富,皆當與裴郎共之——今日與阿爹拜別,且各自珍重吧。”

荀崧怎麽也勸不住他這個閨女兒——反正從來就拗不過——無奈之下,只得灑淚而別。他把荀氏親信部曲給閨女留下了一大半兒——約摸三十多人——反復叮嚀,若是大荔危殆,你們別管裴該,就算綁,也要把我閨女給綁回長安來!反正閨女年紀還輕,又無所出,大不了改嫁好了……

貓兒也要跟著荀灌娘走——因為理論上她跟從出嫁,也已經算是裴家人啦——但就連荀灌娘都不肯答應,說:“我尚能騎劣馬,若有萬一,或能殺出一線生機來;汝但憑兩足,如何得脫大難?”況且貓兒因為不習慣中原的氣候,這幾天一直病懨懨的,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荀氏父女怎麽肯讓她也上前線去呢?最終她還是被荀崧死拉活拽地給領走了。

裴開、熊悌之保護著荀灌娘,原計劃從渭汭——也就是渭水與黃河的交匯處——北渡,因為擔心胡軍快速南下,可能發兵來爭奪渡口,所以把涉渡處臨時改在了華陰以西。這樣渡過渭水後還有一條北洛水,北洛水緊鄰著大荔,就理論上而言,不至於被胡軍徹底封鎖吧。

真要是鎖嚴實了,那也無法可想,只好退返華陰,或者西向長安。

果然一路上無驚無險,只遠遠地望見過一些胡軍遊騎、哨探而已,又豈敢接近“武林左營”兩千兵馬?再加上運糧的隊伍,推車上遍插旌旗,遠遠望去,說是五千余都有人信……一行順利涉渡北洛水,進抵大荔城下。裴該聽說老婆來了,急命打開城門,他親自跑到城門口去迎接,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我已遣人送信,要夫人暫從嶽丈,轉道長安,難道未曾接到麽?夫人來此何為啊?”

荀灌娘笑一笑,說:“恐君有後顧之憂、退卻之意,故此專以來堅君心也。”

裴該拉著妻子的手,也笑著說:“我心如磐石,即無夫人,豈敢不堅?”

……

胡軍號稱二十萬,實際上也有十三四萬,為什麽不能夠將大荔城團團圍住,而會放開了南門,使得援軍、糧秣和荀灌娘都能夠順利出入呢?

這主要是因為大荔城距離北洛水太近,裴該早就挖深城壕,與北洛水連成一體,且在城南夾渠築壘,直至渡口,水面上也還有預先搜集的船只,來往巡弋,胡軍想要徹底封鎖南門,難度實在太大啦。

劉曜曾打算遣別軍繞至北洛水東,先攻克和封鎖了渭汭,再抄至大荔城南,但是華陰令盧志父提前三個多月,就已經在境內黃河沿岸修築了不少的堡壘——仿效祖逖、裴該在淮陰縣內所建——嚴密防守,使得胡軍難以順利奪占渡口。

尤其是胡軍進抵大荔城下,初戰便即不利,所以也沒有余暇再徹底鎖閉城池了——在劉曜想來,總得給對方留下一條後路,才能防其困獸猶鬥,死戰不休啊。

胡軍呼嘯而來,是在荀灌娘進城的三天之前,劉曜故意激得伊余主動請令,率本部精銳三千余騎為先鋒,劉曜另遣大將宋始率五百騎為其向導。這數千騎兵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郃陽城,南下踏入平原地區,北宮純率部前來阻撓,被伊余輕松擊退——裴該早就關照過北宮純了,說若遇弱敵,可前進蹴破之,若遇強敵,淺嘗輒止可也,千萬別跟對方硬碰;你這支騎兵對於戰局太關鍵啦,除非我直接下令,否則必須得保存實力。

“涼州大馬”甚為精良、驍勇,這點伊余自然瞧得出來,但唯如此,對方一接戰即走,他反倒更為驕橫,說:“我固知晉人膽怯也,唯恃堅城以守,雖得北地騎兵,也不善用。我若有此騎兵,必伏於城池左近,待敵攻城時方可投入戰場,豈有遊弋於百裏之外的道理呢?”

於是大踏步朝前邁進,當距離大荔城十多裏處,前方遊騎來報,說發現一小股百姓推著車、扛著包,正朝城池方向逃去。伊余說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麽,趕緊追啊——“彼若容百姓入城,我等乃可趁勢奪門;若閉門不納,即在城外殺盡這些晉人,以嚇城內人心!”

旁邊兒宋始聽著,心說這伊余一點兒都不傻嘛,雖然驕傲了些,狂暴了些,但基本行軍打仗的章法是不亂的——說不定還真能靠這些氐、羌之騎,就攻克了大荔城呢!

就此揮師急追,遠遠地果然瞧見大荔北門大開,吊橋放下,想要接應那百余名晉人入城。伊余從腰間拔出刀來,就待加快馬速。宋始雙腿夾緊馬腹,直起腰來,遙遙眺望,心說不好,趕緊上前攔阻伊余,說:“將軍且慢,此是晉人誘敵之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