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豆田壁(第2/3頁)

要知道關中久經兵燹,各郡國早都拿不出多少糧食來啦,還不夠守相們養兵的,長安所需,全靠秦州和涼州的千裏貢奉,這一斷絕隴道,朝廷當即就抓了瞎,索綝差點兒都要求天子下明詔討伐司馬保了。

還是梁芬反復勸說,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攔住了。因為胡軍近在咫尺,掌握關中最重要軍事力量的麴允又傾向於司馬保,長安怎麽可能真對上邽采取軍事行動呢?於今之計,還是派人去遊說南陽王,請他顧念大局,撤開了隴上通道為好——只是到目前為止,使者也派了好幾撥了,司馬保還沒有絲毫改變主意的跡象。

索綝還打算密詔涼州刺史張寔,請張寔發兵攻打司馬保,只是路途遙遠,就算張寔奉詔動兵,估計也得明年夏季才能夠打到上邽了,遠水實在難救近火。

當此艱危之際,索巨秀明裏不說,其實暗中對裴該、祖逖還是寄予厚望的——梁肅是他親外甥,自然能夠聽到一些旁人聽不到的話——不過沒期望他們能夠打贏胡軍,恢復河南,只希望他們可以繞而西,通過上洛郡迤邐入關,一方面給長安送點兒糧食過來,另方面有了這支兵馬,便有可能可威壓麴允,並且逼迫司馬保低頭了。

故此據梁肅所說,朝廷實已頒下密詔,命裴該在河南牽絆胡軍,祖逖率所部經上洛入關勤王——當然啦,這封詔書裴、祖都沒接到,也不知道天使是繞路太遠,還是幹脆在半道兒就丟了性命,或者趁機落跑了也很有可能……同樣,裴、祖請求授予節杖的上奏,似乎也還沒能送抵長安。

裴該向梁肅介紹了攻略河南的情況,並言平陽內亂事,梁肅點點頭:“此事亦略有耳聞,但不之信耳。”長安朝廷跟劉曜所部距離很近,這年月又沒有什麽保密意識,自然方便探聽到某些內情,只是所謂劉乂的“清君側”,太過匪夷所思,自索綝、梁芬以下,就沒誰肯相信——還不如說劉聰突然間掛掉了,只是密不發喪,劉曜因此才有退兵之意,來得可信一些。

如今聽裴該說起此事,據稱是通過降將之言,已經可以確定了,梁肅不禁大喜:“此上天護佑我晉也!即便劉曜不能勝劉粲,甚至於反縛劉乂以獻,然彼既退去,兩三月內不克再攻萬年,朝廷可略得喘息之機。若能趁此時機,說服南陽王解隴道之斷,則長安有救矣!”

完了他就問了:“裴公此來,止率兩千騎勤王麽?為何不見祖豫州?”

裴該答道:“為得瑯琊王退兵之令也……”

梁肅愕然道:“瑯琊大王因何而令公等退兵?”

裴該苦笑著搖搖頭:“我亦不知……然才破劉敷,恢復河南,若然退兵,前功盡棄。因此祖豫州暫留鎮河南,行文質詢,以待後命;我因念天子懸危,急率部匆匆而西——尚有一萬步卒在後,數日便至。”

頓了一頓,他又說:“我急欲入長安覲見天子,若得天子下詔,則可罷瑯琊退兵之命,到時祖豫州也可入關勤王了。”

梁肅連連點頭:“如此甚好,我即刻為裴公修書一封,通傳索大將軍,使其迎接裴公進入長安吧。”

……

裴該離開華陰之後,便即踏入京兆郡,經鄭縣、新豐、陰般、霸城,兩日兩夜,疾馳而至長安近郊,紮下營壘。

外軍至京,當然不可能一聲招呼不打便洶湧而入,而索綝、梁芬也不可能在未得天子詔命——當然了,司馬鄴年紀尚幼,所謂天子詔也還是他們倆說了算——的前提下,跟梁肅似的出城迎接裴該。按照規矩,裴該得先派人入城去拜訪當道諸公,在得到允許後,他再親自進城、入宮,謁見天子,然後才談得到如何安置他這支人馬的問題。

因此裴該特意把裴嶷和王貢等人帶在身邊。今時不同往日,長安城內暗流洶湧,若尋常遣名從事入城——比方說裴寂,雖然能說會道,終究身份太低,眼界也淺——說不定反而壞事。倘若索綝堅決不允他進城呢,難道他還能殺進去不成麽?再倘若索綝起了異心,想把裴該放進城後一刀殺了,並其部眾呢?有裴嶷再加王貢輔佐,成功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一些,安全系數也高一些。

裴嶷、王貢領命,在陶德等裴該部曲的護衛下,便即跨馬而行。才剛離開正在屯紮的營壘,就見甄隨背負長弓,扛著長矛,矛尖上還挑著兩只兔子一只雉雞,歡喜而歸。裴嶷不禁皺眉,就問了:“我軍營壘未畢,甄將軍何以出而狩獵啊?”

甄隨笑笑:“紮營事自有軍中司馬主持,況且本非我‘劫火營’,他‘騏驥營’之事,老爺也插不上手去。昔日未領軍時,常隨都督四鄉巡視,我總要在宿營時出而狩獵,以供都督肉食,今日卸下為將的辛勞,不妨重為……那個詞兒叫重為啥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