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破賊(第2/3頁)

其實若僅論兵數,這會兒守軍數量並不比攻方少多少,若是憑借城內房屋、通道,完全可以打一場街巷戰,尚不知鹿死誰手呢。問題這年月大多數將領都缺乏街巷戰的意識,再加上城門既破,士氣狂跌,胡軍就此亂作了一團。劉敷見已無望,只得在親信部曲的護衛下,打開西門,落荒而逃。

騎兵將軍劉勛受命斷後,被晉軍團團圍困在衙署之中,甚至徐州方面把殘存的一具撞車也給推來了,輕輕松松就撞開了大門——撞城門的工具,用來撞府門,那不是玩兒一樣嘛。隨即大軍一擁而入,初附徐州的蘇峻手提長刀,沖鋒在前,連斬數名胡兵,一直殺到劉勛面前。劉勛喝罵道:“無名下將,安敢猖狂?!”你夠資格跟我打麽?你夠資格取我的首級麽?

蘇峻理也不理,挺刀便斫,劉勛執矛抵禦。要說蘇子高確實是個書生,兵法韜略、臨陣指揮尚有一日之長,論起個人格鬥計來,卻還比不上胡漢宿將劉勛;但架不住他同伴多啊——周邊胡兵多被殺盡,晉軍則一層又一層圍繞上來,各挺刀矛,殺得劉勛是捉襟見肘。劉勛見勢不妙,便欲自刎,以免被縛受辱,誰料想才把刀橫過來,蘇峻便即瞅個空档,中宮直進,鋒銳的刀鋒直接豁開了劉勛的肚子。

蘇子高心說,這徐州的軍械果然精良……

劉勛滿身是血,掙紮著倚柱而立,隨即運起最後一口氣來,大聲喝道:“我首級為誰所得,可即報名。”蘇峻當即答道:“徐州‘劫火左營’營督謝風!”然後一刀便割下劉勛的首級,捧著去獻給了才剛跟過來的謝風。

謝風真是不勝之喜啊,他緊趕慢趕,終於還是在河南立下了功勛,心中對王貢更感欽佩。當然啦,對於這個曉事的蘇峻,日後也當好生看顧才是。

至於劉敷,他知道敵軍猛攻南、北二門,封鎖東門,唯獨空下西門,是防其困獸猶鬥,故此圍三闋一,問題西門外不遠就是七裏澗,築有石梁、一泉兩座堡壘——其實還是一條死路啊……只是明知是死路,也不得不嘗試著沖一下了。只是出城後不久,忽見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高打赤底白馬的旗幡洶湧而至……

這自然就是北宮純的“涼州大馬”了。他覲見裴該的時候,所部騎兵已然盡數度過了孟津,進入河南,在得到裴該接納後,便命部下前來會合。裴該當場檢閱了這支部隊,總數大概是七百五十掛零,人皆雙馬,而且個個雄壯,馬也都是中原罕見的良驥,普遍背高在六尺半以上——確實是在胡軍中都難得一見的精銳鐵騎啊!

裴該不勝之喜,便即賜號“騏驥”——其實他心裏琢磨著,等將來有錢了,我把這七百人馬全都裝備成具裝甲騎,帶之縱橫天下,那將會是何等的威風!

“騏驥營”初歸徐州,個個立功心切,此番奉命暗伏在偃師西門之外,見到劉敷率部逃出,便即從斜刺裏急殺出來。當先一將遠遠地便即高叫道:“勃海大王何在?可還認得末將否?”劉敷定睛一瞧,不禁悚然而驚:“汝非北宮純乎?何得降晉?!”

北宮純大笑道:“天子、相國,皆已為皇太弟、始安王所弑,吾是以歸晉也。大王尚欲活乎?何不下馬受縛?便今日能得脫,想也回不去平陽了!”

這是裴嶷教他的瞎話,專為驚駭敵軍。果然此言一出,不等涼州騎兵沖到面前,胡漢兵將便即大亂,劉敷才剛喪敗棄城,不及細想——其實仔細一琢磨就知道,這才幾天啊,劉粲頂多才剛折返平陽,難道才見仗就能被劉曜給殺了麽——當下怒得是目眥盡裂,高舉長刀,直朝著北宮純就沖過去了:“我為國家藩王,今唯以死殉國,誰肯降汝這背信小人!”

北宮純挺矛來鬥劉敷,二人交了一個回合,不分勝負,可等劉敷再撥回馬來,就見原本遮護在身周的部曲竟然無一得全,滿眼望去全都是涼州騎兵,不禁慘然而嘆,橫過刀來就自己抹了脖子——他比劉勛運氣好,還來得及自殺。

部下割了劉敷的首級來獻北宮純,北宮純單手接過,不禁哈哈大笑道:“今得此功,徐州軍中乃可安居也。”

……

晉軍順利攻克偃師,斬殺、俘虜胡兵不下三萬之眾,戰後論功行賞,祖逖欲以北宮純為首功,裴該卻請求讓給先登的韓潛,其次歸獻劉敷首級的北宮純,第三則是歸獻劉勛首級的謝風。

甄隨一直在旁邊沉著臉,默然不語。今日之戰,在徐州方面他是第一個攻上城頭的,但比起南門的韓潛來,要晚了將近一刻鐘;而且他親手斬殺胡將七人,最終獻首十二級——其他是部下所得——但加起來都沒有一個劉勛來得官高,遑論劉敷……

“他娘的這幾個小子運氣倒好,”甄隨心說,“是不是我也得找個法師來算算流年,給老爺轉轉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