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清君側(第2/3頁)

劉丹一直縮在旁邊不說話,直到見著劉乂這般舉動,才趕緊避席伏地,然後一咬牙關,壓低聲音說:“殿下若求活命,唯有一計……”

“阿叔快說!”

可是劉乂不催還則罷了,這一催促,劉丹卻又不禁猶豫,左右望望幾名同僚重臣:“只恐諸公不肯……”

陳元達當即面色一沉,提高聲音說:“既知我等不肯,還請公勿得再言!”

他是猜到劉丹想說啥了,其他人可還懵懂著,仍然附和劉乂,催劉丹快說。劉丹注目陳元達,一字一頓地問道:“若非如此,公可有為殿下全性命、固儲位,且利國家之策否?”陳元達聽問,雙睛不禁一暗,擡起手來捂住耳朵:“利國還是亂國,我不知也,不敢與聞。”說著話站起身來,一溜小跑就躲出去了。

陳元達的意思很明確,他不贊成劉丹的謀劃,認為是“亂國”之舉,但除此之外,也確實想不出什麽辦法來為劉乂“全性命、固儲位”了,所以——你們想討論就討論吧,這事兒我絕不摻和!

等到陳元達走了,劉丹才長吸一口氣,緩緩道出了他的謀劃。其實很簡單,劉丹想要依靠劉曜發動一場政變——“今唯命始安王暫棄長安,以兵馬衛護殿下歸京,旋以‘清君側’為名,殺靳準、王沈等,並罷黜相國,唯此殿下性命、儲位皆可得全,而國家始能轉危為安!”

王延和範隆聞言,都不禁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此計能售否?”

劉丹詳細解釋說:“是否能售,只看二人。”豎起一枚手指來:“一是始安王。始安王素與相國不睦,欲其奉殿下而逐相國,易也;然欲使其回師平陽,一清君側,則未必容易。前聞相國私許始安王割據雍州,而為雍王,殿下若欲說其相助,須更加賞才是。至於成功與否,臣亦不能逆睹……”

接著豎起第二枚手指來:“二是陛下。若始安王大軍逼臨,殺靳準、王沈等,舉手之勞,然相國為陛下親子,陛下豈忍廢黜?除非陛前以刀劍相逼,使陛下退位,讓與殿下,或起碼使殿下監國,事乃可成——未知殿下可有此決心否?”

眾人聞言,莫不大驚失色,可是等心情略略平復一些,再一細琢磨,貌似也只有這條道路可走了……

實話說劉乂這小年輕見識淺,膽子也小,此前一直在平陽被劉粲及其黨羽逼迫,他蜷縮在角落裏,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他的太師盧志、太傅崔瑋、太保許遐都曾經暗中獻策,要他找機會發動政變,奪取兵權,到時候就不怕劉粲兄弟了,但都被劉乂一口回絕。

在原本的歷史上,最終劉乂就這樣一步一步被逼到了墻角,再難容身,被廢黜“皇太弟”之位,改封北部王,旋為靳準所殺。而且劉粲、靳準不僅“誅乂素所親厚大臣及東宮官屬數十人”,還“坑士眾萬五千余人,平陽街巷為之空”——胡漢之衰敗,由此為始。

不過在這條時間線上,劉乂被逼得都朝著幾名大臣磕頭求救了,實在無路可走,心境絕地反彈,在劉丹、王延、範隆等人的反復規勸下,最終還是勉強接受了這一建議。於是便請範隆寫信去聯絡劉曜,並許事成之後,將雍、秦、涼三州都割給劉曜,封他為秦王。不過當日商議,除陳元達避席外,在座的並不僅僅劉丹等三名副將,還有一些更低一級的將領、屬吏,這些人不是全都跟劉乂一條心的,更未必敢於對抗劉粲,所以消息很快就泄露了出去,並最終傳入呼延晏耳中。

其實呼延晏跟隨劉淵起兵,兩朝老臣,他本人也很看不管閹宦弄權,劉粲和靳準等人胡作非為,心中頗有些同情劉乂。倘若劉乂僅僅想靠著劉曜的勢力保住儲位,呼延晏說不定還樂見其成,但劉丹的謀劃太過驚世駭俗了,且正如陳元達所說“利國還是亂國,我不知也”,呼延晏又哪敢隱瞞這個消息?故此匆匆趕到偃師與劉粲會合,就把此事當面稟報了劉粲。

劉粲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問呼延晏:“若真如此,我命休矣!呼延公可有教我?”

呼延晏說:“為今之計,當遣使撫慰皇太弟及始安王,明言絕無加害之意。大單於或當親筆手書,立下誓約,若皇太弟心安,自歸平陽,則無虞矣。”

劉粲心說老東西你其實是偏向劉乂的吧?竟然要我去向劉乂認慫?此前劉乂認慫我照捶不誤,焉知我認慫他劉乂就會收手呢?當下隨口敷衍幾句,轉過臉就把兄弟幾個全都秘密召集起來,跟他們商量。

可是商議來去,無法可想。劉粲已經把胡漢國禁軍的主力都拉出來了,此刻平陽空虛,即便劉琨突然間又得到了拓拔鮮卑的增援——當然啦,那是不可能的,拓拔部還在遠征遼西(其實已經敗回來了,只是消息還沒有傳到)——都能直搗胡漢腹心之地,更何況劉曜近十萬百戰精兵呢?除非劉曜不肯相助劉乂謀逆,否則就幾乎是無解之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