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計不得售(第2/3頁)

接下去就說到糧道問題啦——“察前降順,而為皇太弟前驅之乞活,乃陳午叔父陳川所部,陳川曾殺裴該兄裴嵩,該因此而追逐之。大軍既敗,陳川逃歸浚儀,即殺陳午,並奪其眾,東出以斷徐州軍糧道復仇。乞活雖不能戰,亦有勝兵數千,裴該因此將主力遣歸以拒之……

“此前豫州軍糧即為駐睢陽之偽東海王扣留,祖逖乃奪徐州糧,至徐州糧道絕,裴該已生退意,奈何祖逖不肯,遂乃暫駐成臯。今前出佯攻孟津,本祖逖之謀也,也為使裴該不得遽歸徐州,裴該遂命默來——默非其心腹,便軍覆亦與其無損也。

“成臯城內,實實止有四千老弱,裴該使精銳先東,修繕成臯關,自以為險隘在手,即成臯不守,亦可坦然而歸。以默料想,天兵至時,不必攻城,裴該必然自走,退據成臯關……”

一大篇文字,七分實,三分虛,真話、假話摻和在一塊兒,估計就算裴該見了,也不得不翹起大拇指來贊一聲“好”,還說不定會對郭默說:思道啊,讓你領兵見陣,實在太屈才了,你還不如協助我專門搞情報戰吧!

信至孟津,劉敷見了,不禁連連頷首:“此言是真也——則劉乂因何喪敗,孤知之矣。”話編得很圓,不象是假的——當然啦,也有認定徐州軍確實不強的先入為主因素在內。身旁將領就問:“然則大王果欲往迎郭默否?”劉敷笑一笑:“郭默小醜,且所部不過千人,得之不足耀威,何必孤親身犯險?”

於是寫下一封書信,承諾將會接納郭默的投降,並且絕無殺降之意——蓋上自己的王印,傳回給郭默。那意思,我都把承諾落在紙上了,你還不信嗎?你是什麽人,怎可能要我堂堂渤海王親自相見,親口應允?

郭默見書,氣得當場撕成粉碎——一番心血,全成泡影!

他這次謀劃失敗,最關鍵的問題是就是雙方身份不對等,自己只是晉軍中一名中級將領罷了,對面卻是胡漢的皇子、藩王——倘若在孟津的是員普通胡將,或者施詐降計的是裴該本人,說不定就能多加三分勝算了。劉敷是真正的“千金之子”,所謂“坐不垂堂”,郭默則不但身份低,所部不過千人,那劉敷憑啥冒險到中間地帶來見你?風險和收益完全不能比嘛。

殷嶠見到劉敷的回信,倒是暗中舒了一口氣。他早就覺得郭默的謀劃太過冒險,即便劉敷中計,肯來見你,人堂堂胡漢藩王,官拜大將軍,身旁豈無勇壯之士護衛,哪兒那麽容易逮啊?除非你郭思道有惡來之勇,能夠一巴掌拍死七個……

便即試探性地問道:“計既不售,我等莫如折返成臯去?”

郭默陰沉著臉,略略搖頭:“計點時辰,成臯或已遇敵,我等倉促歸還,或自蹈死途,或敗裴使君事,不可也。”

“如此,則暫駐小平津,慎勿輕動吧。”

然而郭默還是搖頭——他苦心謀劃的計策沒能成功,心裏極其的不甘心——口中喃喃自語道:“孟津、孟津……”突然間轉過頭去問殷嶠:“因何而名之為‘津’?”

殷嶠隨口答道:“津者,渡也。”

郭默突然間笑起來了:“是啊,唯其勾通兩岸,始得可渡,若止一岸可通,何得為‘津’?”胡軍不是封死了大河南岸的渡口,咱們兵寡力弱,攻不過去麽?那麽北岸的渡口呢?

殷嶠聞言,不禁嚇了一大跳:“將軍欲自小平津北渡,往河內去?!”

郭默的意思,我奉命佯攻孟津,真不必一口氣殺到渡口去,只要跟小平津這兒呆著,遙成威脅之勢,胡軍就必然有所應對——那姓郁的商人在密信中所寫,劉粲新派劉敷率軍來援孟津,可見是多少起到點兒作用啦。那麽任務大致完成之後,我又該怎麽辦呢?此時匆匆趕回成臯去,並非上策。倘若劉粲親率大軍往攻成臯——隔著伊水遠望,還真分辨不出有多少人馬——我這會兒回去就是白送人頭;而若裴該仍想示弱誘敵,我突然從後方出現,恐怕還會攪亂了他的計劃,不但無功,抑其有過。

那麽就長期滯留在小平津嗎?別說從此要在大戰中成為一枚閑子,難建功勛,即便劉敷突然間全軍來攻,或者進攻成臯的胡軍為保障後路,分兵殺至,就我這一千多人,又當平原之上,必然難守,軍覆可期。所以說,進無勝算,退不合理,駐守更是兇險……

既然這樣,我幹脆從小平津渡過黃河,到河內去!

郭默在河內數年,雖然僅僅占據過懷縣及其周邊地區,但全郡的地理和人脈盡皆稔熟。如今的河內,胡軍是過江龍,他若回去了便是地頭蛇,甚至是“還鄉團”,攻克名城大邑想都別想,但四鄉遊擊,攻打塢堡、搶掠糧食,甚至威脅黃河渡口,應該是有一定勝算的。說不定機緣巧合,還真能斷了胡賊的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