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百貫難得(第2/3頁)

難免越想越氣悶——這仗還不知道多久才能打完,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命折返平陽去,而就算你回去了,我上門討要貨款,就真能那麽容易到手嗎?若不以百金賄賂王府門子、侍從,說不定連你的面都見不著!於是才過黃河,他就寫下一封密信,交給一名機靈的隨從,命他:“聞汝擅泳,可急過小平津,前往成臯,將此信獻於裴使君——須得百貫為酬,若少一文,不必與也!”

什麽晉,什麽戎,我才不管哪,誰肯讓我安心做生意,發大財,我就幫誰!

……

郁翎離去之後,劉敷立召麾下將吏商議,說:“阿兄恐是中了晉寇的奸計也!”

在劉粲看來,晉人糧秣不足,軍心必搖,己軍正好趁此機會擊破之,或者起碼也重創之,使其三五年內再不敢北窺,則胡漢國有機會西平關隴,北定並州,然後全力以謀中原。而在這種情況下,成臯方面突然發數千兵來攻孟津,正說明他們計窮力蹙,乃求僥幸一逞——不趁這個機會先下成臯,再破祖逖,要更待何時啊?

可是通過郁翎的講述,劉敷認定徐州兵比預先設想的還要弱——之所以能在陰溝水畔擊潰劉乂,那真是皇太弟太沒用,而非敵軍甚強。最近徐州後方糧道被斷,裴該使數千軍東歸,則他在成臯城裏還能剩下多少?說不定派出來這幾千人就是主力了吧?

既然徐州軍弱,又只有區區數千之眾,他們根本就沒機會拿下孟津,則此舉必為佯動也。為什麽要佯動?就是讓我方認定他們已無正面對戰之策、之勇,好引誘劉粲繼續向南方挺進。徐州方面或許是真沒有拮抗之力了,但祖逖的豫州軍卻未必……祖逖引誘劉粲南下,必有奸謀!

確實如安西將軍劉雅所言,我軍背山立陣,與敵對峙,候其糧盡自退,是最穩妥的手段。當然啦,那樣就無法重創晉寇,劉勛建議趁機決戰,也有一定道理……但劉粲若倉促南下,就難免會為敵所制,踩進祖逖預設的陷阱裏去。

劉敷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一下兄長,於是在與部屬商議過後,當即寫信給劉粲,把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末了建議劉粲謹慎,勿中敵謀——至於孟津這兒,就算沒有我在,晉人也拿不下來,完全不必在意。

……

再說郁翎派出去的那名從人,本是荊州土著,極其擅泳,即便長江寬闊處也能輕易遊個來回,何況河南東段黃河那狹窄的水道呢?當然啦,黃河終究是大河,即便流緩處,倘若不識水文,也是容易被攪進漩渦裏去,屍骨無存的,所以他在郁翎的關照下,特意從水流較緩的小平津涉渡。

可是才剛登岸,就被晉軍給逮住了。

休說孟津敵情未明,即便已知端底,以郭默“雷霆營”這區區一千來人,若無萬全之策,他也是不敢往攻的,故此行至小平津附近,距離孟津渡不到二十裏,便即暫且屯紮下來。隨即遣出騎兵往孟津方向哨探,但將近半數都為胡騎所殺,剩下一半兒全給堵了回來,竟然連渡口的影子都沒能瞧見。郭默正自煩悶,部下繩捆索綁押過來一人——正是郁翎那名從者。

這家夥見是晉軍,倒並不害怕,只是水性雖好,口齒卻弱,又純是南音,郭默和殷嶠湊過來一起猜謎,好不容易才搞明白對方的來歷。郭默大喜:“汝既言自孟津北渡,復南歸河南,則孟津究竟有多少胡賊,軍勢如何?可備悉對吾言之。”

然而對方卻不肯說,只是反復求懇,請郭默送他到成臯去,他奉命面謁裴使君。郭默惱了,便道:“如此拙舌之輩,如何為使?想必身上必有密信。”下令搜身。

那人還想掙紮,當不得數名“雷霆營”軍卒一起將之按翻在地,裏裏外外地翻檢了三遍——可惜一無所獲。郭默幹脆下令:“剝盡了搜。”

於是也不管天氣寒冷,三下五除二把來人剝了個精光,甚至於每寸皮肉都捏過了,連後面都挖了挖,仍然不見片紙只字。郭默不禁冷笑:“倒藏得嚴密——可打散了他的發髻看。”

果然從發髻裏搜到了一張紙條,軍士呈上,郭默接過來展開一看,先是喜出望外,隨即卻又深深地擰起了眉頭。

那人光溜溜地趴在地上大叫:“這是要獻與裴使君的,要換百貫錢的!”

郭默一撇嘴:“我哪有錢與汝?!”直接抽出刀來,就來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隨即下令將屍體拋入黃河濁流。

然後郭默才把密信轉遞給殷嶠,與之商議。

初見此信,郭默之所以欣喜,是因為情報很詳細。象郁翎這路商人,那都是經過裴該親自培訓的,並非如其所言,完全“不通軍事”,所以僅寥寥數語,就把孟津方面的防務情況敘述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