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糧道(第2/3頁)

雖屬虛名,但裴該要的就是虛名,這無形中可以增強祖、裴二人的權柄,且一定程度上與建康做切割。二人若有節旄在手,相信王導等人再想扯後腿,就該掂量掂量啦。建康未必擔心祖、裴殺陸、戴,且若真敢動手,一旦形勢許可,便可宣布祖、裴有罪;但若你來一個我便殺一個,且明面上合乎法理呢?建康真派得出多少高級官吏來江北督師嗎?要不要王導親自過來?

因此祖逖聞言,略一沉吟,便即頷首:“好計……只是,長安肯與否?”

裴該笑道:“我等可雲,軍行之際,地方每多掣肘,若無節旄,難以往救長安。今天子望我,如大旱之盼雲霓,且見我頓兵成臯,其心必急,則何所求而不可得焉?只恐索巨秀弄政,不欲使建康坐大,然我等求節,是可獨立於建康之外,料彼亦無不允之理。”

其實說起政治鬥爭來,裴該雖有見識,終究缺乏經驗,這個主意還是裴嶷先提出來的,得其首肯,才會借機與祖逖相商。若是裴該一人求節,強橫之態難免使人側目,倘若再扯上祖逖,他個人就不那麽顯眼啦——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當下二人並頭商議了一番公文言辭,要顯出不卑不亢之態來,既不給人要挾朝廷的印象,又能使朝廷重視這一請求,完了裴該就說:“我軍中乏如椽大筆,祖君在兗、豫,應招攬了不少舊族名宦,此事便拜托祖君了,我聯署可也。”順便提出請求:“徐州無人,若中州士人肯來我麾下者,還望祖君薦舉。”

祖逖首肯了,隨即轉換話題:“今日得見文約軍勢,果然天下強兵,使祖某慚愧——乃知陰溝水畔的惡戰,本非幸致。不知何以能練出如許精銳來啊?文約可有以教我否?”

裴該喝了一口釅茶,淡淡地回復道:“祖君何必明知故問?”我在徐州是怎麽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問題你在兗、豫能夠復制嗎?你肯復制嗎?

祖逖不禁“嘖”了一聲:“今番北伐,我便欲將那些塢堡散卒,逐漸籠於麾下,割並重組,嚴加整訓。此前對彼等太過放縱了,竟然花費如許時日,好話說盡,才起得這三萬余兵馬來。”隨即又對裴該說:“陳午部將馮龍前率八百騎來合,聽其言辭,頗有投效之意……我昔日若留李頭,必不會遭了陳川的毒手,每每反思,著實懊惱。則今日不可再拒馮龍!”

提到陳川,裴該也不禁切齒,便道:“陳川降胡,且引胡寇來逆我師,真正最大惡極,天人共憤。我欲以此責陳午,甚至發兵攻打浚儀,祖君可肯允準否?”

祖逖猶豫了一下:“陳川有罪,不及其侄……文約行文以責陳午可也,發兵往攻則大可不必。且來去二三百裏之遙,我等雖在此以待胡寇,暫亦不當分兵。”想了一想,又說:“且看陳午回復,再做區處。”

裴該心說我就知道……喝了一口茶,突然間又笑起來了:“祖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其實陸、戴二獠扣押君的糧草,倒未必純然是一樁壞事。”

祖逖雙眉一軒:“文約此言何意啊?”

裴該解釋道:“我等在此逗留不進,非但長安或疑,劉粲也必躑躅——我等的圖謀,他又豈能料想不到?但若四外宣揚,陸、戴扣留祖君糧秣,導致軍中乏糧,因此不敢繼進,或許朝廷與胡寇便信了。劉粲聽聞此事,必急率師來攻,則我等不必在成臯久候時日也。”否則的話,倘若劉粲膽怯、猶豫,遲遲不肯南渡,咱們就得跟這兒白白地浪費時間和糧食啊。

“惜乎,我軍糧秣未嘗遇警,難以為說,只能期望劉粲誤以為徐州軍寡,祖君不前,我亦不敢妄動……”

……

裴該覺得自己的嘴巴簡直有毒,說什麽就是什麽……翌日一早,他便接到急報,說陳午已死,陳川率其眾出了蓬關、浚儀,竟然在汴水流域到處襲擊徐州的運糧船隊。

眾將聞言,盡皆切齒,尤其甄隨滿嘴的汙言穢語,把陳家祖宗十八代都咒罵了一個遍。於是紛紛請令,要去征剿陳川。

最終裴該點了陸衍麾下“蓬山”左營前往剿除,保障糧道,若得機會,也可以把浚儀、蓬關全都拿下來——“乞活”人是不少的,一律押往徐州屯田。特麽的我也不管會不會吃撐著了,你們自己撞上門來,須怪不得我——在祖逖面前,自然也有了話說。

但是裴該隨即又命裴嶷把消息散布出去,說陳川肆虐,導致徐州軍糧道已斷,被迫發軍半數,掉頭征伐。然後在通知過祖逖後,便命“蓬山左營”虛張旌旗,假充三倍之數,浩蕩出城——後面還跟著“厲風”三營,打算開到滎陽去,搞場百裏拉練,然後趁夜秘密折返成臯關屯紮。

當然啦,事實上裴該很注重運路的暢通,糧船沿汴水而行,由下邳、彭城提供軍兵護衛,沿途段段設堡接應,等閑數千人很難劫奪——除非你們也開著同等數量的船只過來。先前的急報只說陳川劫糧,可沒提他已然得手了,且若未曾俘得一二“乞活”,怎麽可能知道陳午已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