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蘇峻問題(第3/3頁)

所以後來唐人作《晉書》,沒把郭默當叛臣,而使與邵續、李矩等名將並傳。蘇峻就不一樣了,他純是狂妄自大,野心熾燃,自以為王敦死後,江東無人是其對手,故此悍然聯合祖約,掀起反旗,並且在攻陷建康之後,大肆搶掠殺戮,搞得是天怒人怨。說白了,這家夥是真的腦後有反骨,而且骨子裏還殘忍暴虐,與西晉末期那些胡漢軍閥沒啥兩樣。

裴該把蘇峻比曹嶷,其實未必妥當,蘇峻的能力應該比曹嶷略高一籌,所以掀起的亂子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裴嶷聽了這話,卻笑笑說:“即便駑馬,亦有可用之處,只看何人駕馭。今蘇峻勢蹙,若肯來投,使君不宜拒之,免失人心。”人目前又沒什麽劣跡,你有啥道理拒其於千裏之外?這種姿態一擺出來,以後還有誰肯來投你嗎?

裴該還在沉吟,旁邊兒高和卻膝行出列,拜倒在地,說:“末將與蘇峻有仇,還請都督不要接納!”

對於高和的出身、經歷,裴該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一時間沒能想起來罷了,聽聞此言,當即頷首:“既是卿相請,我便不納蘇峻好了。”

誰想陶侃卻突然間開口,問高和道:“蘇峻也未曾殺卿父母、奪卿妻兒,些小仇怨,何可與國家大事相提並論?還請高督三思。”隨即轉向裴該,拱手說道:“裴文冀所言是也,且使君不欲用那人乎?昔我不用其言,乃有杜曾復叛,則其心胸險狹可知也。然而其才可用,故此陶某才薦於使君,只是當儲之於內,而不當用之於外。今才用之於外,便欲自專,若相違逆,必然去也——使君亦請三思。”

陶侃很了解王貢,知道那人是什麽性格,當初兩人間起了齟齬,王貢就掀起來潑天大禍,而且此後再見陶侃,卻不肯歸依,而要挾陶侃把他推薦給裴該——正所謂“君擇其臣,臣亦擇其君”,王貢是認定陶侃不能用其計,非可從之主也。如今裴該才想要用王貢,要是當即就打了王貢的臉,那他還有可能留下來嗎?

裴該把臉一沉:“我終不肯受他人所挾制!”

裴嶷擺擺手:“此非挾制——彼又何以挾使君?然而行事只看當否,不看是否如意。若臣之所為皆如主君之意,為主君所欲,是庸主與讒臣也。”

你不必在意王貢是不是專斷自為——其實也說不上專斷,他還是寫信來請示了嘛——也不必如陶侃所言,在意不從其言,王貢是不是就跑了,關鍵看事情應該怎麽去做。倘若臣下所言不如意,你就一律打了回票,那不是剛愎自為嗎?那誰還肯向你獻計,為你謀劃呢?

裴該沉吟少頃,望向高和:“卿如何說?”

高和也在考慮陶侃剛才的質問,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復道:“但從都督之命。”

裴嶷說好——“可從謝督之書,暫命蘇峻等南下東莞,但須使蘇峻率其精銳,與謝督並道而西,與大軍會合。若彼不肯南下,則不必再加理會;若南下而不肯從征,則可命謝督圍剿之,獻其首與曹嶷。”

裴該不禁冷笑道:“若其不肯南來,我遲早割其首級,為高卿復仇!”給蘇峻最後一個機會吧,若肯為我所用還則罷了,若是不肯,以後就再沒機會啦!

裴該考慮到,歷史既然已經改變,說不定蘇峻再沒機會造反了,而且司馬家不能馭他,焉知我也不能馭他?這時候就應該團結更多可團結的勢力,以擴充自家的實力,倘若蘇峻最終還是走上老路,那時再除,也不為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