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獵狐走羆(第2/3頁)

所以綜合考量之後,還以暫且放著陳午不理為好——“我軍既已自汴水經陰溝而轉向濟水,且將前出陽武,再返身去攻浚儀,並非上策啊。”

裴嶷贊成裴該所言,當即指出:“郭默傳言,李矩在京縣,且已攻克滎陽,我等當急進以收取之——諸君請思,得李矩與得乞活,據滎陽與據浚儀,何者為優啊?”

於是大軍即刻拔寨啟程,渡過陰溝水,前赴陽武,郭默開城迎入。裴該在陽武又休整了一天,同時寫信給祖逖,通報自己的行程,再致書京縣,要李世回即刻率師來迎。等再啟程的時候,他本打算仍由郭默守備陽武的,但郭默致意要追隨“都督”,一並進取河南,於是裴該就署郭默之弟郭芝為陽武令,留下守城,郭默則揀選一千兵馬,高挑著才剛繡成的“皂底雷光旗”,正式加入了徐州大軍的行列。

前行不久,有哨探來報,說武威將軍魏該求見。裴該親自前去迎接魏該,平禮相見,魏該拜伏在地,連稱“不敢”,裴該說:“我非敬卿名爵,乃敬卿叔父之忠勇也。”

魏該的從叔魏浚,從雍州小吏起步,永嘉末官至揚威將軍、平陽太守。洛陽陷落後,他率兵屯紮於洛北石梁塢,掃蕩周邊塢堡——“其附賊者,皆先解喻,說大晉運數靈長,行已建立,歸之者甚眾”,“其有恃遠不從命者,遣將討之,服從而已,不加侵暴”,劉琨署之為假河南尹。劉曜聞訊來攻,劉演、郭默往救,都被劉曜設伏擊破,魏浚因此喪敗,遂為劉曜所俘殺。魏該率領魏浚殘部,得荀藩署為武威將軍,遂與李矩、郭默相結,共拒胡賊。

一個劉琨,一個荀藩,不論出身,只看利益,大肆封官賞爵,其實真正有含金量的並不多,魏該對此自然心知肚明,他這個武威將軍是注了水的,在裴該面前根本就擡不起頭來。裴該一心拉攏魏該,但也不好意思腆著臉說我敬你名爵或者才能啊,只得以敬慕魏浚為名——人終究是殉國的,是烈士,值得我灑一抔感佩之淚。

寒暄幾句後,便即探問李矩的消息。魏該說了:“李將軍已應祖豫州之請,率師南下以應,某留鎮滎陽,迎接裴公前往,旋亦當追從之——自叔父歿後,李將軍待某甚厚,不忍背棄。”說著話,還特意瞟了一眼站在裴該身側的郭默。

郭默扭過臉去,假裝啥都沒聽見。

裴該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心裏挺郁悶——錯過了李世回啊,被祖逖給搶了先了。

不過這也怪他自己,原本並沒有率軍馳騁中原的想法,就光琢磨著在徐州安生種地,以資供祖逖北伐了,所以還特意搜索前世讀史的記憶,告訴祖逖,荀藩麾下李矩李世回是個人才,祖君可嘗試著與其往還……他當時想的是,我是欲得人才,可是李矩太遠了,比邵續還遠,我肯定撈不著啊,不如讓給祖士稚吧。

若早知道有今日,打死裴該也不會去跟祖逖多嘴啊!

想來祖逖聽了自己的話,必然與李矩早有聯絡,那麽他一進入滎陽郡,就遣人去召李矩,而李矩也即刻束裝上道,前往迎迓,本在情理之中。可惜了,雖得郭“思道”,卻錯過了李世回,獵一狐狸而走一熊羆……

至於魏該,也算是個人物,但裴該雖欲收攬之,其心卻不甚誠——因為這人壽命短,史書所載事跡也不多——所以啊,想滾就滾吧。

……

李矩只留下少量兵馬守備滎陽和京縣,幾乎全師南下去迎祖逖,浚儀的陳午卻不同,他生怕裴該揮師來奪其城池,所以任憑祖逖召喚,只是托詞不動。直到聽說裴該主力已然離開小黃,兼程北上,直奔濟水去了,才派出求戰心切的大將馮龍統率精兵八百,去跟祖逖會合——反正意思到了就成啊。

馮龍興高采烈地點兵上路,才出浚儀城門,就聽身後有人呼喚,轉過頭去一瞧,敢情是陳午之子陳赤特。馮龍急忙下馬恭迎,問道:“公子因何前來啊?”是不是陳午生怕祖逖怪罪,所以把兒子也派出來,要跟自己一起南下呢?

陳赤特回答道:“阿爹命我來送將軍。”

馮龍還挺感動,連連左翼作揖:“多承將軍看重,竟使公子相送,某何敢克當?”隨即陳赤特就親手斟了三盞酒,遞給馮龍,祝他旗開得勝,在祖豫州麾下建功立勛。馮龍飲罷酒,就勸陳赤特回城,他好繼續上路。陳赤特臨行前,突然間開口問道:“某年少,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動問將軍?”

馮龍說公子您有什麽問題盡管提吧。

陳赤特道:“未知昔日李頭因何而死啊?”

馮龍脫口而出:“乃是陳川……”隨即反應過來,截斷了話頭,卻滿腹狐疑地詢問陳赤特:“何人使公子問此?”陳赤特答道:“偶爾想起……將軍勿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