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如雷如霆,徐方震驚(第2/2頁)

郭默點頭說我意已決,必不會移,你有什麽法子就請說出來吧。

殷嶠道:“我適才在徐州軍中探查,知裴徐州麾下有四大營,勇銳無過‘劫火’,嚴整無過‘厲風’,‘蓬山’其後,‘武林’最輕——然而此番摧破胡寇者,即‘武林營’之半數也!”

郭默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就聽殷嶠繼續說道:“將軍何不歸見裴徐州,說欣慕‘武林’二督破賊之風采,欲效仿之,請裴徐州也賜我軍軍號。如此,徐州必知將軍心意,若即賜號,是肯納我也。”

郭默連連點頭,說這個主意不錯,這才請求再見裴該。裴該不知道他還有什麽事兒,就命諸將吏先待少頃,他到旁邊小帳去單獨會見郭默。見面之後,郭默把殷嶠所教之言說了一遍,裴該心中大喜,但表面上還要裝模作樣露出點兒為難的神情來,問郭默道:

“此為我徐州軍中自號,將軍喜愛,自擬可也,何必求問於我?若我賜卿軍號,則等若青徐所部,將來底定河南,逐去胡虜後,可肯隨我東歸麽?”

他這話半真半假,換個人說不定就真信了,必然猶豫。郭默卻甚是狡猾,心說:“大河上下,中州沃土,不比你那鳥不拉屎的徐州要強麽……”對於郭默這些司州人來說,青、徐確實屬於偏遠之地了,不過歷經兵燹之後,論戶口、田畝是司州更多,還是青或徐更多,就不好說啦——“你若真能得其地、守其城,我不信還會老老實實折返回徐州去!此不過欲試我心意耳。”於是便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願附裴公驥尾!”

裴該撚須思索,該給郭默所部一個什麽號呢?他此前造“風林火山”四大營,其實在《孫子》原文中,“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下面還有兩句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郭默素以狡詭著稱,比較契合一個“陰”字,可惜不好造詞,那就不如……“雷”吧。

“可名為‘雷霆營’。”

郭默拱手道:“多謝裴……都督賜號!”

裴該得寸進尺地又問:“將軍既無字,可須我為將軍取字麽?”

郭默大喜:“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書》雲:‘恭默思道’,乃可字‘思道’。”

郭默告辭出帳去了,歡欣鼓舞地就把得號、得字之事告訴殷嶠。殷嶠向他致賀,說:“《詩·大雅·常武》有雲:‘如雷如霆,徐方震驚。’今裴徐州賜此號,實寄望將軍甚深也!”

……

再說裴該,他在返回主帳後,也跟眾人說了,剛才郭默求我賜號,我名其軍為“雷霆營”。裴嶷當即一拱手:“恭喜使君,賀喜使君。”

軍中都稱裴該為都督,只有裴嶷、陶侃例外,仍然稱呼他為“使君”——因為我們終究是文化人嘛,不是那票才剛認識字的大老粗,叫“都督”似乎是把我們拉低到和他們同等的水平了……

裴該朝裴嶷微微一笑,心照不宣。隨即轉向陶侃,沉聲問道:“陶君,戰場可有打掃幹凈?我軍陣亡將士,屍骨可有收斂麽?”

陶侃說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所有本軍將吏士卒的遺體,全都已經收攏起來,暫時瘄在營中——“此外尚俘得胡卒及氐、羌三百余,請問使君,當如何處置啊?”其實胡軍投降的不少,但徐州軍殺得手順,能給留下命來的也就只有這麽些了。

裴該面色凝重,想了一想,突然間站起身來說:“我欲前往致祭、悼亡,卿等可隨我來。”隨即便領著眾將吏步出大帳,只見營中距離寨門不遠處,地上用草席裹著一具具的屍體——根據陶侃所說,上到“武林營”隊長、隊副,下到給自己撐船的水手,所有死屍都在這兒了,總計六百四十三具。

裴該見此情景,不禁鼻腔略略有些發酸,他毫無做作之態,當即一撩衣襟,雙膝一屈,朝著將卒遺體便拜倒在地。身後眾人盡皆大驚——這兒最大也不過一名隊長而已,都督怎麽拜他?但是絕大多數人也都跟著跪了,只有陶侃、裴嶷和甄隨三人仍然有些尷尬地站著側旁。

好在裴該也就拜了一拜,便即起身,吩咐裴寂取酒來,將三盞酒水灑在草間,以奠英魂。然後他就吩咐:“命陸和以下,‘武林’左右營皆來觀禮——再把那些胡賊都綁來,即在英靈前斬殺為祭!”熊悌之那些不便於行的,就安生休養吧,不必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