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勢如破竹(第2/3頁)

劉乂聽得連連頷首,劉丹卻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殿下若不渡河,而止於東垣拒守,恐怕正中大單於的下懷——他可以逗留不進的罪名,遣中使至軍中,即奪殿下兵權,押歸平陽,則殿下聲望必墮,儲位必移!”

劉乂略略打個哆嗦,不禁苦著臉說:“若就阿叔所言,是我既不能抗詔,也不能奉詔了——奉詔出師,若據河而守,則落劉粲以口實;若渡河而進,又恐不是祖逖的對手。進亦死,退亦死,如之奈何?”心說難道真要聽從崔瑋等人的勸說,發動政變奪權嗎?要不要透露一二,先問問眼前這四位重臣的意見呢?

劉丹寬慰他說:“殿下不必沮喪,適才老夫便有雲:聽命從征,尚有一線生機。”隨即指點著地圖,分析局勢:“今聞南軍兩道而來,祖逖應自許昌以向成臯,裴該當自倉垣以向滎陽,會攻洛中。然而晉人非止此兩部而已,荀組在河陰,趙固在河陽,郭默在懷,李矩在京,若與祖逖、裴該相呼應,一時並起,我軍必然腹背受敵,恐怕於河南將無尺寸之地可踞,只得退守弘農……此大單於為殿下所計劃的圈套也。”

胡漢國為什麽不派遣重兵,一舉把荀組等人全都擊滅,徹底平定河南、河內、滎陽等郡呢?就是因為那裏並不僅僅荀組一撥勢力,還要加上郭默、李矩和叛將趙固等人,各有這麽數千兵馬,同時還聯絡附近塢堡,就仿佛是一個大泥潭,插足容易,想要抽腳就比較困難了。所以才打算先等劉曜平定關中,然後再北、西兩路並進,徹底拔除這些釘子,底定中原。

如今長安城還沒能拿下,劉曜不可能來援,在這種情況下,劉粲就想把劉乂往這個泥潭裏推,讓他先跟荀組等人,以及祖逖、裴該殺個兩敗俱傷——當然更大可能性是被人按在泥地裏暴捶——然後他再親率重兵過來撿漏。

“故此按兵法論,當先破荀組等,才能於河南邀擊南軍。老夫為殿下設謀,不如沿河而東,先攻河陽——趙固本是老夫舊將,殿下以盛威迫之,再加老夫寫信去勸說,料彼必降。河陽既下,則河陰不能獨存,荀組或降、或走。殿下仍不必濟河,可繼續向東,攻打懷縣,但破郭默,乃可於敖倉、扈亭間南渡,如此一來,即可避開祖逖……

“則殿下雖未渡河,卻已叠破晉師,大單於也無以苛責殿下。既渡河,當面唯李矩、裴該而已。李矩雖然善戰,惜乎兵寡力微,裴該書生耳,自不能與祖逖相提並論,即可於滎陽、陳留之間與彼等周旋。敵之兩道,殿下獨當其一,若能取勝,必然聲望日隆,儲位安保;即便不勝,也應無喪敗之虞。且大單於將被迫率軍以敵祖逖,大單於勝,殿下可南下以遏晉寇歸途,立大功勛;大單於敗,又有何面目獨責殿下呢?”

劉丹的意思很明確,敵軍兩道而來,咱們就挑一道軟的去捏,把硬的閃過去。這個皮球劉粲你必然得接啊,否則若河南盡失,弘農、河東也遭受威脅,你這個當政的相國能夠撇得清責任嗎?咱們就等到劉粲出兵,他要是打贏了,咱們也能撿漏,他要是打輸了,還有臉把敗責都推到皇太弟你身上來麽?要麽大家夥兒一起漲聲望,要麽大家夥兒一起跌聲望,你別想踩著皇太弟的腦袋往上爬!

劉乂聞言,不禁撫掌贊嘆道:“阿叔真乃我家擎天巨擘,所言是也——乂唯阿叔之命是聽!”

……

劉丹本是劉淵的族弟,跟隨起兵,四方轉戰,雖然沒有什麽豐功偉績,終究戰陣經歷得多了,也算胡漢國中宿將。他為劉乂謀劃,重點就是一個“快”字,必須得趕緊東進,攻打河陽,否則若等祖逖進了河南,你就不好避開當面之敵,去側面打裴該了;而若是讓裴該與李矩順利會師,在滎陽郡內站穩腳跟,就算去了,也未必還能有勝算。

而且到時候祖逖不見胡漢軍來迎,又聽說近在咫尺的裴該反而遇敵,哪怕一只腳已然踏進了洛陽城的廢墟,也很有可能轉過身來,東進夾攻,那劉乂就徹徹底底地死路一條啊——先別管劉粲的奸謀和自家的儲位了,保住小命才是第一要務。

故此劉乂便將除東宮護衛外的所有騎兵都交給了劉丹,命其率先進發,去取河陽。河陽守將趙固,本是晉人,後來一度歸降胡漢,與王桑一起縱橫青徐,還幹掉過裴該的族叔、徐州刺史裴盾。再其後流躥河北,為劉演所破,王桑戰歿,趙固狼狽東歸,聽說劉粲打算請旨降罪,取他的首級,便在荀組的遣使勸說下,又再返歸晉朝陣營。

趙固還在胡漢軍中的時候,曾經接受過劉丹的領導,對劉丹非常敬畏,因此劉丹統率七八千騎兵洶湧殺來——雖然泰半是氐、羌的雜騎——趙固當場就慌了,急忙遣使向河陰的荀組和懷縣的郭默求救。可是救兵還沒趕到,劉丹的勸降書信就射入了城中,寬慰趙固,說你若肯歸降,不是降大單於,而是降皇太弟,有皇太弟做靠山,還怕大單於將來重提前事,對你不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