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買一送一(第2/3頁)

“既知陶君不罪汝,汝何不歸之幕下,而非要來見我呢?”

王貢答道:“陶君在江南,如虎在深山、龍遊大海,前程無限;今左遷江北,虎落平陽,龍陷淺灘,其身榮辱,只看使君!”即便陶侃還沒跟你徹底綁在一起,終究如今他是下吏,你是長官,只要他在江北一日,前程就得由你說了算,或者說由你的勢力強弱來決定,那我幹嘛還要去跟著他?還不如跑來見你——

“且若使君不肯寬宥我,我在陶君幕下,也不得安。”

裴該可算揪住王貢話語裏的漏洞了,當即冷笑道:“欲我寬宥汝,則是汝自知有罪也,如何反言我有負於汝?”

王貢搖頭笑道:“此兩事也。貢之罪,在助杜曾叛晉,不在說第五猗劫使君。”我和晉朝尤其是建康政權之間,是有公仇的,但你我之間並無私怨,所謂“寬宥”,只是希望你赦免我造反之罪罷了。

“且貢從陶公而背陶公,固為無奈之舉,從第五盛長而背第五盛長,乃因彼太過顢頇……”王貢不提他背叛杜曾,因為我身在亂軍中而心在朝廷啊,跟著杜曾本來就是屈從、敷衍罷了——“臣擇其君,非主則去,終究可一、可二,而不可再三,是以先至徐州勘測,欲重其事也。”我都背叛過兩位主君了,那還敢不慎重其事嗎?你也不希望我今天來投你,轉過臉去再把你給賣了吧?所以我先跑到徐州來,瞧瞧你的治下狀況,以此來判斷你的才能、秉性,看看你究竟值得不值得我賣命。

當初在宛城,我是沒有辦法,不打算跟著第五猗和杜曾他們一條道兒走到黑,突然間裴使君你來了,帶來的兵還頗為雄壯,所以我才起了賣主投靠之心;但既然計劃失敗了,被荀崧在中間橫插了一腿,把我多年奮鬥的成果,徹底打回原型,那我也就不著急啦,我要再好好地觀察觀察裴使君你,然後才能下最終決斷。

裴該一撇嘴:“然汝在徐州,何所見耶?”

王貢瞥一眼旁邊兒眼觀鼻、鼻觀心,悶著頭不再插話的陶侃,隨即說道:“貢在宛城,得見使君軍勢,若有韓信在也……”你軍隊雄武,仗也打得漂亮,必然是有名將坐鎮——“前來徐州,見人民安堵、農作豐茂、商賈輻輳,若有蕭何在也。故此不揣冒昧,來見使君。”

陶侃雖然不言不動,但並沒有神遊天外,王貢和裴該的交談,他是句句入耳的,只是不肯發表意見罷了。突然間聽得王貢此言,裴該一瞥眼,就注意到陶侃的身形微微一顫——裴該心說王子賜你還真敢說啊,你是故意的吧?

王貢說裴該治軍,如有韓信,理民,如有蕭何,這話很藝術,表面上是恭維裴該文武兩道皆長,是位賢使君,但你再往深一層裏想:有韓信未必就是韓信,有蕭何未必就是蕭何,韓、蕭究竟是一人是兩人?是兩人的秉賦歸於裴該一身,還是兩類人才歸於裴該一家?那手下有韓信和蕭何,裴該又可比擬於誰了?!

裴該不禁冷冷一笑:“如此說來,汝今前來,是希望我赦汝之罪,且將汝歸於幕下了?”

王貢點點頭:“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他沒想到裴該突然間翻臉,猛然一拍幾案:“無恥之徒,途逞口舌之利,便欲逃脫罪責麽?即便汝無害我之意,終究是反臣逆賊,我身為朝廷大臣,豈可輕易寬縱!”當即下令,把王貢拖出去,暫且羈押起來,等我知會了東海王,好將他押送去建康,明正國法!

王貢不禁大吃一驚,欲待告饒,瞧瞧裴該的神情,咬咬牙關,最終還是忍住了。隨即他就被裴寂帶著人押解了出去,陶侃一直等到他們走遠,這才拱手對裴該說:“此人雖然心不可測,卻有偏才,且陶某終究有所虧負……使君即不願用,也請毋害他的性命。”

裴該笑一笑:“陶君真忠厚長者也……”

……

王貢被繩捆索綁,暫且羈押在一座偏廳之中。他倒是面色不改,也不害怕,也不求饒,就這麽端坐著,似有所待。

果然時候不大,就聽腳步聲響,隨即屋門打開,裴該邁步而入,站在王貢面前,就這麽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說:“汝若求饒,我便寬放汝。”

王貢嘴角略略一撇:“我知道適才在堂上,所言無狀,肆無忌憚,是以使君使人縛我,水將沸而澆之使涼之意也……”裴該心說還說得挺文藝的啊,其實這在後世有個很簡單的專有名詞,叫做“下馬威”。對了,我就是要殺一殺你的威風,別把自己真當酈食其了,我還得跟劉邦似的撇開侍女來嚴肅對待你,或者象齊王田廣似的與你終日宴飲,情好日密……

於是打斷王貢的話,說:“古來舌辯之士,三言兩語,對方便鞠躬以待,奉若上賓——汝所求亦如此乎?須知唯一二成功者始可載於史冊,不成功者十之八九,都已就鼎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