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家有惡犬(第2/3頁)

庾亮想了一想,又問:“此一箭雙雕之計,似頗可行,然……江東本無多少強兵……”說著話瞥了王導一眼:“且瑯琊大王身份貴重,不當輕動,難道以令兄處仲持節監護麽?”

說是陜東大都督發兵北上勤王,其實不必要司馬睿親自領兵,派個代理人去監護各軍也是一樣的。但問題派誰去好呢?夠資格的貌似只有王敦了……王茂弘啊,你那個堂兄勢力已經很大了,我多次警告你不要太過信任他,難道你就打算把偌大一份功勞再交到他手上去?北伐若敗還則罷了,一旦取勝,你說功勞是歸在瑯琊王家,還是歸在你們瑯琊王氏,或者僅僅歸在他王敦一人身上?

王導搖搖頭:“處仲兄當保障江南,也不宜北上。”

“那便只有遣諸王督師……”庾亮疑惑地望著王導,話卻故意不說完。他的意思很明確,南渡諸王雖然也得受陜東大都督領導,但終究不是司馬睿之臣,而只是親眷罷了,若是北伐成功,肯定會把功勞歸於己身,司馬睿——也就是建康政權——仍然一無所得,且將遭逢厄難啊。

王導注目庾亮:“元規,卿怎麽糊塗了?諸王中,有一人名望雖不高,卻足以使裴、祖俯首,正堪當此重任。”

庾亮這才恍然大悟:“東海王!”

東海王司馬裒本年十六歲,正打算行冠禮,他是司馬睿的次子,雖然出繼東海王家,但司馬睿很方便對他施加影響啊,總不至於兒子靠著坑陷老子往上爬——晚幾年難說,就目前而言,一介黃口孺子,還做不出這種事來,而且即便想做,身旁也無人響應。

司馬裒好歹是一鎮藩王,加上東海王家又是祖逖、裴該的舊主,祖、裴即便做只表面文章,也不敢直接把司馬裒給轟回來吧,肯定願意接受其領導啊——至於是否聽從他的指揮……即便王敦北渡,手下若沒有千軍萬馬相護,你認為那倆貨會聽嗎?

不聽命令最好,則一旦遇挫甚至喪敗,司馬睿、司馬裒父子方便甩鍋;而萬一真取勝了,身為陜東大都督和實際監護各軍的這兩位王爺,難道就占不到最大的功勞麽?

庾亮撚著胡須,沉吟良久,還是有點兒不大放心:“王公,東海王若得立功,翌日恐奪嗣子之位……”

王導一甩袖子:“元規,毋得妄言!”隨即又略略放緩語氣:“後日之事,正不必杞人憂天。”

司馬睿的長子司馬紹,次子司馬裒,二人都是庶出,為宮人荀氏所生——不過這個荀氏跟潁川名門搭不上邊兒,只是冒稱,其實是個鮮卑美女——不過打小都被司馬睿正妻虞孟母收養,在無嫡的前提下,他倆就可以算是嫡出了。二子年齡相差只有一歲,都同樣聰明伶俐,受到司馬睿的寵愛,所以若是司馬裒因為領導北伐有功,就很有可能壓過司馬紹,成為司馬睿的繼承人。

但問題是,司馬裒已經過繼出去了呀,你說將來司馬睿是把瑯琊王位傳給司馬裒,把東海王位空出來好呢,還是倆兒子一人得一王爵為好?這根本就不成其為問題嘛。除非……司馬睿更進一步,那在皇太子和藩王之間,司馬裒倒確實需要爭上一爭了……

所以庾元規你都在想些什麽?即便跟我一樣,都有擁戴瑯琊王繼承晉室正統之心,終究現在長安還有正牌天子在,你就一點兒口風都不能露啊!再說了,瑯琊王距離天子寶座還遠得很呢,你就開始考慮他的繼承人問題?未免想得太遠了吧。

庾亮趕緊站起身來致歉:“是亮妄言,王公責備得是……王公思慮之深,亮不及也。”其實他想得只有比王導更深,只可惜過猶不及。

……

再說裴該送走了錢鳳之後,翌日便拔營啟程,直歸徐州。他在路上就得著了消息,說陶德雖然走了大半年時間,但終於還是順利回來了,不僅如此,還從北邊兒“拐”了好幾個人過來。

盧志父是何等樣人,裴該並不清楚,暫時不會放在心上;但裴嶷父子的到來,卻使他深感快慰,不禁歸心似箭,只想一步就邁回淮陰,去跟自己這位遠房叔父相見。

因為東西晉之交,說起聞喜裴氏子弟,他前世只對兩個人有印象,一是死鬼老爹裴頠,還有一個便是這位裴嶷裴文冀。

所謂“五胡十六國”並非同時,為了方便記憶,可以如同“五代”那樣捋出一條基本脈絡來。首先建基的外族政權當然是胡漢(前趙),但胡漢最強盛時也不過河東、河南加陜西南部而已,第一個囊括大半個中原地區的,則是石趙。然而石趙根基不穩,倏起倏滅,代之而興的是慕容燕,然後前秦,最後輪到拓跋鮮卑來大殺四方。

所以說,第一個比較穩固地控制住中原地區的外族政權,還得說是鮮卑慕容氏。別看前燕後來被王猛打得跟狗一樣,那是因為建基既久,銳氣已消,疲態盡顯之故。倘若在慕容皝、慕容儁的全盛時期,你再讓王猛打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