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因忿興師(第2/3頁)

杜曾和王貢都不禁把目光瞟向了荀崧。

荀崧急忙為自己分辯:“崧雖不值王子賜之謀,第五公既已定策,又豈敢暗示裴文約。且我便在宴中,安能與他勾通消息?裴文約與我也是初次謀面,若遣人秘傳,他如何肯信?只怕是誰家部屬之中,有其故舊之識吧。”隨即瞥了瞥王貢,那意思埋伏是你安排的,要出漏子,也是你手底上什麽人捅的,與我無關哪。

第五猗心中仍然有疑,但無實據,也不便這便直斥荀崧,只好問:“今當如何辦?”正說著話呢,派去四門查問的人回來稟報:“裴使君果然跨馬直出西門,不知何往。”

因為幾家兵馬才剛合流不久,編制混亂,幾個人倒沒往西門守將是誰身上想——再說了,不管誰家的守將,在沒有嚴令之前,也都不敢攔阻裴該啊——只琢磨著此處距離西門較近,則裴該慌不擇路,遁出西門,本在情理之中。王貢忙道:“可即下令緊閉四門。若裴文約遣使來責問,便可砌詞敷衍之,只怕他因忿興兵,率軍攻城……”

杜曾忙問:“荀公,聞裴文約將五千兵來,公適才出城迎接,見其軍勢如何?”

荀崧搖頭道:“我不知兵,如何能料其軍勢?但見裝具頗為精良,糧秣物資似乎甚多而已。”

杜曾當即朝第五猗一拱手:“今城堞不完,且城中弓矢不足,難以堅守。然敵止五千眾,而城中勝兵過萬,曾請率軍出戰,逆之於城外!”

“卿可有勝算?”

“裴文約書生耳,有何可懼?曾必當生擒之以獻俘於第五公駕前,並盡擄其輜重,以壯我軍。”

王貢擺擺手,勸說杜曾道:“出戰為宜,然不可輕敵。聞裴文約曾在淮陰,設‘空城計’以嚇退胡騎,乃知其多智也,安可以書生目之?”

杜曾一撇嘴:“鄉談耳,子賜如何也信那些妄言?空城退敵,世間焉有此理?”

“空城計”打的本不是仗,而是人心,所以對於那些搏殺在第一線的將領來說,若非親眼所見,就很難相信,更難理解——好比說支屈六初始聽聞諸葛亮談琴退兵,也是頗不以為然的,還得裴該掰開揉碎了向他反復解說,方才入耳。但對於那些運籌帷幄的士人來說,尤其是王貢這類陰謀家,卻覺得此等事很有可能發生,並非全然的荒誕不經。尤其士人的最高理想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你打得屍山血海,未足為貴,要一番大道理說得敵人慚愧遁去,甚至於俯首歸降,那才值得千古傳頌哪!

所以王貢對於杜曾的話很不以為然,但他也沒有實際經歷過“空城計”,對於裴該用計的細節所知甚少,故此也無言反駁,只得請令說:“貢請與杜將軍偕行,以為臂助。”杜曾這樣輕視敵人,恐怕會導致不必要的挫敗,還是我跟著去隨時提醒他,會比較穩妥一些——“即便不勝,也可退歸城中固守。城守事,便有勞二公了。”

口言“二公”,其實單指第五猗,對於荀崧,他還真不怎麽放心。但相信有第五猗坐鎮,荀氏也玩不出什麽花樣來。

……

北門傳來急報,說城外的徐州軍陸續出營列隊,並且開始派人到附近去砍伐樹木,以打造簡單的攻具,分明有攻城之意。於是杜曾、王貢便即點起八千部卒,人歡馬騰,旌旗招展,打開城門,浩浩蕩蕩地便殺將了出去。

兩陣列圓,王貢在馬上手搭涼篷,遠遠一望,就見徐州軍士卒精神,隊列嚴整,鎧甲兵器映日生輝,不禁吃了一驚,隨即慨嘆道:“誰言裴文約不知兵耶?”完全不懂得打仗的人,他能夠編組起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來,而且城外列陣,如此從容不迫嗎?瞥一眼杜曾,心說:“這恐怕是一場惡戰啊,杜將軍你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有?”

杜曾也自心驚,於是側過頭去,低聲與王貢商議:“我欲先取守勢,卻在側翼暗伏騎兵,戰酣時驟然殺出,直取徐州中軍,卿以為如何?唯得如此,方有勝算。”

王貢說你這個想法很好,那我就幫你先來引誘敵軍,迫使他們搶先發起進攻吧。於是頒下令去,挑選軍中嗓門高,擅長呼喊的數人,朝著徐州方面齊聲高叫道:

“我等好意設宴,裴公因何逃席,而自狗竇遁出,且復引軍來攻哪?!”

裴該在陣中聽得此言,不禁氣得是須發豎起,怒目圓睜——你特麽的才鉆狗洞!竟敢宣此謠言,想要動搖我的軍心!

——裴該是不是鉆狗洞落跑的,沒人知道,但王貢他們搜索院中足跡,最後肯定會追蹤到那片有狗洞的圍墻啊,大概是以己度人,覺得鉆狗洞會比較方便一些,裴該必然也是鉆洞而逃的吧。

裴該招呼甄隨前來,問他說:“惡賊以汙言毀我聲譽,欲亂我軍心,今當如何處?”甄隨一撇嘴:“便都督鉆狗竇逃出,那又如何?軍中不論榮辱,只看勝負,我這便揮軍往攻,必要拿下那幾個喊話的狗頭,獻首於都督駕前!”裴該說好吧,咱們搶先發起進攻,但你千萬小心謹慎,我就怕他們故意宣布謠言,就是要激得我搶先動手,必然伏有後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