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武裝大遊行(第2/3頁)

祖逖大為惱怒,於是一方面寫信給陳午,責問此事,一方面也派信使到淮陰去,說我最近遇挫,難以前進,長安岌岌可危,你趕緊再輸送點兒兵馬、物資過來吧。

裴該接信後,心說物資我多的是,可以先輸運給你一部分,但是兵馬就不能那麽輕易送人啦——好吧,我親自跑一趟,起碼能夠幫你助助聲威。

裴該西進的第二個原因,則是為了示威。

那位未來的國舅爺虞胤跑江北來鍍了短短一年的金後,便攜帶十多車箱籠,志得意滿地返回建康去了,臨淮內史換上了庾冰。庾冰字季堅,乃是庾亮之弟,他初來拜見裴該的時候,姿態放得很低,態度很誠懇,但一旦履任,當即便罷免了裴該此前所署各縣令長,換上了自家親信——這很明顯是庾氏想在江北有所動作,要挖他裴文約的墻角啊!

幾乎於此同時,裴該派去江東販賣鹽、鐵等特產的商隊,也經常性地遭受無理盤剝,利潤率竟然下跌到了過去的四成。建康甚至還派人到淮陰來,說是湘州戰事正烈,希望徐州可以幫忙供應部分糧秣,以及器械、馬匹。

這要是一年前,裴該也就忍了,人在矮檐下,只好打落門牙往肚裏吞,但如今他府庫充盈,雄兵上萬,就不必要再仰承建康的臉色了。對於建康派來的使者一行,他盛情款待,但對其要求卻諸般推諉,最終只上貢了一萬斛谷米、一萬匹布帛,再加四車軍械——正好是當年北渡之時,建康朝廷所資助的數量的兩倍。

那意思:你給的,我都還了,還加上利息,汝等還待如何?!

但是對於臨淮問題和商隊問題,就沒那麽容易解決了。裴該只是不想讓王導、庾亮等人在背後掣肘或者予取予求而已,短時間內還不打算和建康政權正式翻臉,所以不可能驅逐庾冰,也不便武裝護商……反復思忖之下,就此起了示威的念頭。

裴該的計劃,是先率軍前往兗州,去給祖逖助助聲勢,然後渡淮而南,沿著長江北岸折返徐州,再搞一次武裝大遊行。建康方面最強力的軍隊就是江州王敦部,到時候隔著長江呼嘯而過,再邀請王處仲來見上一面,以觀我軍容之盛、糧秣之豐——六七月間正當青黃不接之時,我就能揮師千裏,那錢糧有多充足,還用說嗎——等王敦上報建康,王導、庾亮,汝等就必須在心裏好好掂量掂量了吧。

第三個原因,不是示威,而是揚威。

裴該深恨於這年月通訊水平的落後,雖然他研讀過後世史書,但一來史書上往往脫漏很多細節,二來經過自己的攪和,歷史的走向也逐漸偏離了正軌,對於徐州之外的局勢倘若兩眼一抹黑,是斷然無法馳騁中原的。於是他親自訓練並且派出了不少的細作,散布各處,還利用商旅來搜集各方面情報——雖然他不是搞情報專業的,但靠著來自後世的知識,自認不會比這時代的情報高手差得太多。

根據情報匯總得知,長安政權與建康政權之間已經開始產生齟齬,爭奪的焦點就是荊州。長安方面派任第五猗為安南將軍,監荊、梁、益、寧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率軍南下,欲入荊州,但為司馬睿所署荊州刺史王廙所阻,暫且屯兵於南鄉之析縣。裴該打算到析縣去會一會第五猗,表面上是幫助建康政權威壓之,其實是通過第五猗給長安帶個消息:

東方並非只有祖士稚,還有我裴文約呢!你們想不想向我伸橄欖枝,以制約江東啊?那就趕緊開點兒好的條件出來吧。

而且荊州北部除了第五猗之外,還有宛城的荀菘。這位荀景猷本是河陰署任的平南將軍、都督荊州江北諸軍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並沒有跟第五猗合流,相反卻比較傾向於建康方面——不過貌似還並沒有真正搭上線,建康政權也沒有明確招攬他的跡象。

荀氏為潁川顯族,中原大戶,家系源遠流長,更在裴氏之上,荀菘乃是大名鼎鼎的荀彧荀文若的玄孫。裴該手頭正缺人呢,就琢磨著,既然你荀景猷並不傾向於長安,卻又尚未投入建康懷抱,那你願意不願意到我這兒來呢?

這是真正的千金馬骨,若得荀崧,說不定將來河陰的荀組那一大家子存身不住,也都會往徐州而不是江東跑哪。

提起荀菘,裴該就不禁會想起傳說中對方那位著名的閨女荀灌娘——實話說他前世知道荀灌娘還比知道荀菘為早。不過十三歲就能突圍求援,拯救父親和家族,怎麽聽怎麽不靠譜——當代貴族少女裴該也見過不少了,就完全想象不出一個武藝超群的初中……甚至只是高小女生來。尤其是荀氏這種書香門第,好幾代只出文吏,不出武將,怎麽可能基因變異到這種程度呢?

《晉書》常被嘲笑為“蕪穢”,完全不甄選材料,什麽神神鬼鬼、荒誕不經的事情都肯記錄,很多篇章單截出來,就可以編一本《搜神前記》,定不使幹寶專美於後。哦,或許得倒過來說,《晉書》很多篇章可能正是直接抄的《搜神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