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晉戎不兩立!(第2/3頁)

好在看卞壸的神情,對這種事倒也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感。

裴該暗中舒了一口氣,便對卞壸說:“卞君此前所言,當使士卒知榮辱,在該以為,不如使士卒明恩仇。”

卞壸一拱手:“縣中士卒,多為流民,使君與其衣食,安頓其家室,自然感恩。然不知如何使其明仇?”

裴該雙目爍爍如電:“須讓彼等知道,田畝荒廢,家園殘破,被迫離鄉背井,此皆為胡賊所害也!所謂‘晉戎不兩立’!”

……

西晉末年天下大亂,無數百姓喪田失土,破產流亡,其實主要源自“八王之亂”而不是“永嘉南渡”。司馬家那票混蛋王爺對民生造成的危害,一點兒都不比胡族叛逆來得小——比方說關西流民數萬戶流亡巴蜀,導致李特創建流民大營的時候,劉淵可還沒有稱號建基哪。

所以對於貧苦百姓來說,胡賊確實混蛋,但朝廷更加混蛋,要真正代表本階級的利益,從此過上相對太平安穩的日子,那就只有揭竿而起一途了。但裴該目前屁股還坐在晉朝這邊兒呢,他自然不可能宣揚司馬家有多糟糕,而只能把矛頭單獨指向胡漢政權——只有這樣,也才不會引發士卒和百姓們思想上的混亂。

故此他提出口號:“晉戎不兩立。”要卞壸和四位營督都基於這統一口徑去發動輿論攻勢,進行政治宣傳。當然如此一來,也容易引發不必要的民族仇恨——外族也不是鐵板一塊啊,目前鮮卑各族還算是晉朝的盟友,而且自己眼前不就有一個蠻子甄隨麽?

所以話還得掰開來說:“戎若附晉,天下太平;戎若叛晉,兵燹不息。要在軍中大肆宣揚胡賊破長安等各名城大邑後,屠戮之慘,使士卒明仇知恨,然後可以用之。”

卞壸連連點頭,說這是正論,劉夜堂等人自然也沒有二話。甄隨撇撇嘴,貌似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硬咽回去了。

可是裴該隨即就又把目光轉向了他,說:“卿適才所言,亦甚有理。初募士卒,必使臨陣見血,然後可用……”

裴該仔細檢討蔣集崗戰敗的經驗教訓,固然馬驚而走,算是偶然事件,但從中也暴露出來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自己不知兵。不知兵而強要臨陣,哪怕不掣肘指揮,也很容易出問題,因為士卒們會本能地把目光瞄向自己的大纛,會覺得自己是比前線指揮官更加重要的依靠啊。

所以胡騎退去之後,他便召來劉夜堂,以之為師,詳細學習行軍作戰的各種知識,包括金鼓訊號的含義。當然光懂得這些還不夠,仍然是紙上談兵,正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恭行”,士卒們需要見血,他裴文約也必須在實戰中增長經驗值,那才有希望積量變而為質變,提升軍事方面的基本參數。

因此既然糧秣暫且充足,他就起了親自領兵,擴展領地和勢力的念頭——要不然也不會急著爆兵了。如今青州被災,曹嶷束手難動,石勒遠去,支屈六要想從河北再千裏迢迢跑過來,沒等到淮河就能累吐了血了,淮陰周邊大片空白地,全都是低等級小怪,不趁此時練級,要更待何時啊?

……

於是當年冬季,趁著農閑,裴該便命高樂前去協助訓練軍屯的農兵,陸衍仍然留守淮陰縣城,自己則親率“厲風”、“劫火”二營向西方挺進,首先拿下了臨淮國的淮南六縣。

所到之處,自然攻塢克堡,分田分地。臨淮國不如廣陵郡富庶,且同樣沒有什麽世家高門,六縣總計七家塢堡,勢力都極小弱,而且裴使君惡名在外,塢堡主往往不敢抵抗,便即主動開門迎降,只求活命。裴該倒也不再輕易祭起屠刀——自己又不是工農武裝,天下那麽多地主,殺是殺不完的——對於主動降順者,只要肯破棄塢堡,交出部分田產和食糧來,便保障其家族安泰,產業不墮。

只要沒有高門大戶就很好辦,雖然同樣是封建地主,但世家普遍瞧不起寒門,世家捏寒門也不算政治不正確。而若是有世家擋路,裴該就得掂量掂量了,一則以自己目前的實力未必打得垮對方,二則一旦動了刀子,必會引發輿論嘩然,說不定司馬睿、王導他們就先會來找自己討要說法了。

隨即渡過淮水,收取徐縣,進而向下邳國和彭城國挺進。石勒已走,曹嶷正在捉襟見肘,且有祖逖保障兗、豫方向,裴該僅率一千余兵,便自可縱橫整個徐州了。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實在垂涎彭城的銅、鐵資源,想要盡可能地掌握在手中。

鐵資源自然是用來造農具和兵器的,只要有了足夠的鐵兵,即便自己和祖逖用不完,販去江東也是一筆好買賣。至於銅資源,裴該打算用來鑄錢。

東晉時期的“錢荒”——自然當時還並沒有這個名目——在歷史上很有名,那是因為從西晉建國開始,政府就從沒有鑄過錢,再加上天下大亂,導致很多古代銅錢遺失或者被深埋儲藏,市面上流通的錢幣越來越少。“錢荒”直接引發商業活動衰退,間接引發自然經濟萎縮,東晉南朝自給自足的莊園經濟則日益繁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