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驚變(第2/3頁)

淮北若無大的變故,斷不至於此啊!

裴該當即懇求道:“卞君,流民大舉入縣,恐生不測,一旦起了變亂,後方不穩,祖士稚西征便成泡影——還請看在祖君面上,隨該返回淮陰,再相助數日,如何?”

卞壸嘆了口氣:“使君今日之所為,難道便不會引發變亂麽?”

“謀定而動,即亂事亦可制;變生不測,恐非該單人之力,所可攘除!”

“也罷,為了一縣生民計,為了祖君西行計,我便再多留幾日吧。”其實卞壸也知道,要走就得趕緊走,一旦返回淮陰縣城,再想走就很難啦。只有自己表現得去意足夠堅決,裴該才有可能放棄挽留,但這若是回去……就說明去意不堅啊,那對方肯定會拿出層出不窮的招數來牽絆自己哪!

他原本以為,裴該若是這趟“鴻門宴”搞砸了,自己及早抽身,可免玉石俱焚;若是沒搞砸,即便自己不在,有周鑄等人輔佐,遲早也能把縣政再次扳回正軌去。但正如裴該所說,這毫無征兆、突然間冒出來的事端可不好解決,若是一個應對不當,導致自己苦心經營了大半年的淮陰瞬間崩塌,百姓必遭荼毒,則自己又於心何忍啊?

算了,只好走一步瞧一步了,先跟他回去解決了眼眉前的問題再說吧。

卞壸松了口,裴該不禁大喜,趕緊對送信來的部曲下令:“將馬與別駕乘,我與別駕這便去岸邊探看,汝伴著卞君家眷,要穩妥地護送歸城!”

……

裴該和卞壸,兩馬並肩疾馳,趕回縣中。不過跑著跑著,二人騎術就分出高下來了,卞壸落後了整整一個馬頭,這還是裴該盡力在壓著速度呢——裴該不禁暗自得意,心說不枉我練習了那麽多時日,也不枉我“發明”馬鐙,如今騎術即便比不上祖逖之類中原老兵,在一般士大夫階層中,已經可以算是上品了吧?

二人穿城而過,從南門進,自北門出,北門外不遠便是淮水。到了岸邊一瞧,只見水面上零零星星的三五條小舟,對岸卻烏秧秧全都是人——已然有百余名流民登上了南岸,正被守衛燧堡的士卒,以及才剛匆匆趕過來的陸衍所部“蓬山營”兵用弓矢逼著,禁錮在河灘之上。

二人策馬奔近,就聽一個兵喊:“好了,好了,使君來了!”陸衍聽聞,趕緊大步跑過來稟報:“使君、別駕。”伸手朝後面一指:“有一婦人,乃是彼等的首領。”

“可命前來說話。”

陸衍吩咐下去,就見流民左右分開,一名穿著雖然樸素,卻頗為得體的婦人懷抱著嬰兒,在一名婢女的攙扶下,疾步奔近——河灘上坑窪不平,她還絆了一跤,險些跌倒,可見心情之急切。

裴該和卞壸都翻身下馬,等那婦人靠近,就問:“夫人自何處而來?”

那婦人略一躬身,對卞壸說——兩個人都戴三梁冠,是公侯服色,她見卞望之年長,以為這才是徐州刺史——“見過使君。婦人郗門王氏,本是……”

裴該聞言大驚,插嘴道:“難道……高平郗公,是夫人何人?”

“正是婦人夫君。”

裴該聽得此言,不禁愣了一下,心說竟然是郗鑒的老婆,怎麽如此年輕?!

據他所知,郗鑒郗道徽已然四十多歲了,所以雖然名爵並不夠高,他也習慣性地敬稱為“公”而不是“君”——要尊敬老人家嘛。但眼前這婦人看上去應該才剛二十出頭,他一開始還以為是郗鑒的兒媳婦啥的……

後來才知道,王氏夫人懷中所抱嬰兒,乃是郗鑒的長子郗愔,才剛滿月……裴該不記得郗鑒有幾個兒子了,但知道他有一名幼女,後來嫁給了王羲之為妻——為此還留下了“東床快婿”的典故。也就是說,這位未來的郗氏夫人還遠沒有投胎哪,而王幼軍都已經八歲了……跟他老丈人一樣,也是老牛吃嫩草!

當下急忙詢問王氏夫人情況,究竟發生了何事?郗道徽何在?王氏夫人珠淚漣漣,但終究大家閨秀出身——她是太原王氏——雖然悲傷、擔憂得無以復加,言語卻很有條理。裴該聽了她的講述,這才知道:要命啊,歷史果然是改變了,而且就快變得面目全非啦!

郗鑒是在“永嘉之亂”前逃出洛陽的,不過沒往南跑,而想要先返回故鄉高平去,結果半道上就被乞活軍陳午給逮住了。陳午倒是對郗鑒挺不錯的,還打算擁戴他做首領——當然啦,是傀儡——但被郗鑒設謀逃脫,隨即返回故鄉。

但是青州去歲大旱,餓殍遍野,再加上很快石勒又殺過來了,郗鑒無奈之下,只得帶著鄉黨一千多戶,避入魯地的嶧山之中,周邊流民亦紛紛來投,很快便聚合了一萬多人。就在這時候,裴該的信使到了,邀請郗鑒南下到淮陰去。郗鑒還挺納悶兒,我來了沒幾天啊,這位裴使君怎麽就知道了?他果真如此的耳聰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