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典牧州郡(第2/3頁)

裴該並不正面回答他的話,卻反問道:“可有祖士稚的消息?”

王導說有——“士稚前居泗口,我請大王召其為軍咨祭酒,於是乃攜一族過江,暫居京口——便在數日前,文約才剛前往句容,便有士稚消息傳來,或許再過幾日,他便會到建鄴來了。”

裴該一撇嘴:“祖士稚已到建鄴附近,若仍居於京口,百裏之遙,如何能夠跑來南塘行劫?”

王導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急忙擺手:“豈有此理,祖士稚安能做賊?!”

裴該說是不是的,等天亮了你派人打探一下,看他住在何處,咱們一起上門去問問看不就得了——“夜已深矣,我一路勞乏,亦欲眠矣。”

……

祖士稚就是祖逖,裴該一直在等著他呢。要說這年月江南(包括僑居的)能打的將領很多,比方說陶侃、周玘、周訪,等等,王含、王敦兄弟也還算勉強過得去,但大多數半輩子都在南邊兒窩裏鬥,唯一敢率師北伐,謀復中原的,那就只有一個祖逖而已。

祖逖僅率宗族部曲百余家,中流擊楫,誓師渡江,就在七年時間裏,收復了兗、豫兩州的大片領土,兵鋒直指洛陽。但可惜的是,事功未竟,他就因病而辭世了,而且死後兵馬星散,遂使石勒、石虎奪占河南……

不過據裴該判斷,即便祖逖不死,再多活個五年十年的,他撐死打下洛陽,也必然止步於黃河南岸,不可能建立更大的武勛了;而且人難百歲,遲早都要歸於黃土,不管祖士稚打下多大的地盤兒,只要他一死,仍然全都得拱手讓與他人,剩不下來幾畝土地。

這是為什麽呢?因為祖逖的北伐根基不穩,缺乏足夠的後方支援。首先江東政權根本就不支持他,基本上沒給他派過任何援軍——還得他自己從各藩鎮臨時相請——也沒有輸送過多少糧草;其次祖逖本部兵馬實在太少,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始終就沒有大規模地擴充過(估計是受錢糧所制約),他打的那麽多勝仗,全都靠聯絡中原各郡縣的漢人塢堡,協同作戰。所以他是一光杆兒名將帶著群雇傭兵在打仗,只要這名將一咽氣,別人再也籠不住那些雇傭兵了,就肯定四方流散,剩不下幾個人來守備所得領土啦。

東晉的形勢和後來的南宋很象,但倘若祖逖跟嶽飛一樣,手握八萬核心強兵,有這麽一支令行禁止的“祖家軍”,估計不用五年,連平陽和襄國都能直接給夷平了——終究北方胡漢各族也在內鬥不休,不能跟基本統一了黃河流域的金朝相比啊。

因此裴該的計劃,就是整備錢糧,相助祖逖北伐——我來幫他種地好了,而且他拿下來的地盤,我來試著幫他守備看。在原本的歷史上,祖逖的北伐就牽制了前趙、後趙之兵,難以統合中原,難道再加上一個我,成績就不能更輝煌一些嗎?即便最終還是敗退——起碼祖士稚的死,估計是攔不住的——那也能夠多守一城是一城,多救一人是一人啊!

所以他一直都在打聽著祖逖的消息呢,倒是聽說祖逖率領一族鄉黨從陽平郡南下,暫住在泗口,可你啥時候才會渡過長江來呢?具體時間可實在記不清了……要不然你就別南來了,等我籌足了糧草,我北上去找你?但這趟丹湖之行,卻又把裴該短時間內展開北伐計劃的夢想給打得粉碎。

誰想到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在返回建鄴的途中,他卻迎面撞見了那些強盜。祖逖南來後,曾經多次放縱部曲到南塘去搶掠——他也要吃飯啊,更想搜集北伐的物資啊——這在《晉書》和《世說新語》上都是有所記載的,所以裴該見那些強盜蒙著面、手執軍械,還一口的中原腔,心裏就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隨即他用了一個很莫名其妙的成語“數典忘祖”來作試探——你們是不是祖家人啊?眼見為首的盜賊眼神略略一變,他就知道自己蒙對了。於是這才匆匆趕到王導府上,提出要求——明天咱們一起找祖逖去。

說完這些話,裴該的心情無比舒暢,於是跟王導告辭,來到為他安排下的客房,洗漱一番後就打算睡了。王導派來服侍他的是幾名年輕婢女——個子都挺矮小,而且沒胸沒臀的,看上去頂多十三四歲年紀——等幫他脫卸了外衣後,就試探著問:“王傅欲我等哪個相陪?”

裴該明白他們的意思——這是要侍寢哪,王茂弘你很好客嘛——趕緊擺擺手,說你們都出去吧,一個也不必留。婢女們都一恍惚,隨即又問:“可要喚個小郎來伺候麽?”

裴該趕緊說免了免了——“我慣獨眠,汝等且退。”

他既不是羞怯的童男子——起碼前世不是——也不是真的潔身自好,不近女色,問題他又不是蘷安,這才高小、初中的小女生,實在是下不去手啊。其實前些天裴氏也曾經對他暗示過,侄兒你身邊需要有人貼身服侍,婚姻大事麽,那得要慢慢商量、安排,但……你若不嫌棄蕓兒已非完璧,我可以把她贈送給你——“彼亦深德文約於胡營中相護、相救之恩也,每與我言,欲答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