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下大勢(第2/3頁)

王導說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就目前而言,對他是有求必應——“唯不可使入值中樞。前大王欲召其為鎮東從事,我乃以東海太妃所願,使其就王傅之位了。”王敦點點頭,隨即建議說:“裴文約未婚,何不妻之以族女?”咱兩家若是親上加親,就不怕他逃出手掌心了。王導輕輕搖頭:“恐非司馬氏,裴文約不願他聘也。”

裴該還在沖齡的時候,就被老爹定下了一門娃娃親,對方乃是晉惠帝和皇後賈南風所生的第二個女兒——按照當時習慣的說法,裴該這叫“尚主”——只可惜那位小公主沒等成年後嫁入裴家,就先因病夭折了,謚為“哀獻皇女”。所以王導說了,人是差點兒娶了公主的,就算退一步,找不到公主,那也得娶個郡主吧——當然啦,當時還並沒有“郡主”之號,藩王之女也可冊封為公主——他哪肯要咱們王家的姑娘?

王敦說試一試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他頂多也就是拒絕,難道還會因此而怨懟咱們嗎?王導想了一想:“且再商議。”

……

丹陽郡秦代為鄣郡,逮漢武建元二年始因丹陽縣而改為今名;而丹陽縣在建鄴西南方向,位於丹山之南,所謂“山南水北為陽”,故名丹陽。

丹山又名赭山,山北有澤,在句容縣境內,同樣因山得名,被稱為“丹湖”。丹湖其實也不甚大,但是因為可以引湖水灌溉,所以周圍良田萬頃,是句容縣內最大的糧食產地。北來僑客早就想向這裏伸手了,只是一直未得機會,因而這次便借用東海王之名,先把湖西的大片田地征來,送給了裴該——至於湖東,恐怕遲早會落到王氏手裏。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正是江南地區最美好的時光。在丹湖西岸,此刻正有十數短衣奴仆,圍繞著一乘牛車,竊竊私語;而在牛車不遠處,一個年輕人箕坐湖岸,手把釣鉤,注目碧波,良久不言不動。

突然之間,浮漂周邊漣漪波動,年輕人猛然驚醒過來,雙臂一振,即將釣竿扳起——但可惜得很,估計是扯得早了,就見鉤上蟲餌仍在,但不見絲毫魚兒的影子。

年輕人旁邊一直侍立著一條大漢,見狀不禁搖頭,但隨即又怕主人家羞惱,趕緊安慰道:“此時魚兒未肥,便釣上來也未必吃得。主公若秋季來,不但魚肥,而且菱角、菰米也皆成熟,乃可一飽口腹。”

釣魚的自然便是裴該了,水稻插秧才剛開始,他終於得著機會離開建鄴,到丹湖附近來看看自家產業,順便就來湖邊釣釣魚,偷得浮生一日之閑,也好放松一下頭腦和心境。目前他還只能寄住在佃客家中,雖說湖邊別墅已經開始奠基了,終究錢不湊手,即便設計規模不大,蓋建的速度也極其緩慢,起碼得等今秋再來,才有可能住得上吧。

他所寄住的,就是旁邊站立這人的家中。此人姓路名德,字陸修,也勉強算是個讀書人,句容土著,原本在湖邊有這麽一百多畝田地,不久前才剛被官府強征去。別人家世代田產被征,只意思意思給幾個散錢補償,無不哭天抹淚,甚至扛起鋤頭來想要頑抗王命,最終都被打得滿頭是包;只有這個路德,卻反倒喜笑顏開,並且高舉雙手,不但歡迎官家把田收去,還表示願當帶路黨——哪處田產是誰家的,他家都有什麽短處可捏,來問我,問我,本人全都門兒清啊!

原來這路德雖然念過幾天書,終究是寒門單家,就沒有什麽晉身之階,為此而轉道習武。從來“窮文富武”——不過這年月因為書籍價貴,想學文也不可能窮嘍——結果一個不慎借了高利貸,幾將家財蕩盡。官府征地之前,他就被迫要把田產賣了還債,契約都已寫得,就差簽字按手印了。於是便借著征地的機會,路德勾結官吏,把曾借他債的,和想買他地的幾家人,全都搞得是家破人亡。

然後他用補償款把自家房子這麽一裝修,搖身一變成為東海王府最有錢的佃客。在裴該過來之前,裴嗣、裴常父子就先來過了,自然也要在路德家中住宿,路德趁機獻上妻女,當即博得了那爺兒倆的青睞,就任命他做這六十多頃田地的莊頭。

等到裴該到來,路德又再故伎重施,但貌似這位東海王傅裴君絲毫也沒有跟他妻女同房的意思……也不喜歡家中小廝。路德一看壞了,估計貴人是有潔癖的,想要處女……可別說我家了,莊裏一百多戶佃客,就沒一家有十歲以上的處女——早被過去的地主給收用過啦!好在貴人並沒有因此而斥罵他,責罰他,於是路德蒙此洪恩,感動得是熱淚盈眶,就寸步不離地一直侍奉在裴該身邊。

至於裴該,對於這個獻妻女邀寵的家夥倒並沒有太大惡感——這是當時鄉間的普遍風氣啊,也就我不好美色,你換了裴嗣爺兒倆來,說不定直接索要,佃戶們敢不拱手奉上嗎?哦,那爺兒倆是來過的,估計早用過了,所以這個路德也上趕著要往我榻上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