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南下(第2/3頁)

——正是這件事最終確定了張賓在石勒軍中第一謀臣的地位,風頭隱隱蓋過了刁膺。

然而刁膺豈肯善罷甘休?尤其這次他與徐光合謀,本打算設圈套收拾掉苟晞、王贊的,誰想卻被張賓玩了招計中計,獨得大功,真把刁長史氣得不行。他當即便找到蘷安,問說明公究竟是怎麽安排的哪?夔安只得把石勒的吩咐合盤托出:明公是打算在己吾一舉而殺掉他兩個大敵,然後也沒打算去取項城,事情辦完後就會回來……

刁膺也不跟旁人打招呼,當即便率著十數騎離開蒙城,來尋石勒,勸說石勒順勢南下,占據項關。他說了:“項關據穎水而中分豫州,為淮北鎖鑰,豈可不取?王彌雖死,其謀主張嵩素得軍中之望,若容他收拾部眾,仍為我軍之患。至於張孟孫擔心難以並吞王彌殘部……昨日此言或亦有理,今日則不同也……”

他說蘷安剛剛利用苟純叛反的機會,給苟晞舊部來了場大清洗,這塊肥肉已然消化得差不離啦,那麽下一筷子也該及早落下了——應當趁著王彌剛死的機會,急取項關,使張嵩猝不及防,則其部不難並吞也。

而且刁膺還說,占據了項關之後,即可繼續南向,掃蕩豫州南部地區,同時在淮水中建造舟船,溯之而上,謀奪壽春。一旦得到了壽春,東可取臨淮、廣陵,南可取淮南、廬江,然後還能一路奔著建鄴殺過去。

晉朝的瑯琊王司馬睿數年前渡江而南,駐節建鄴,他麾下兵馬不多,並且與江東土著矛盾重重,正好趁勢催破之,奪占吳、會,成就孫權的霸業。咱們的形勢肯定要比當年的孫權強啊,因為北方沒有曹操,也沒有陳元龍雄霸廣陵,到時候淮水是第一道防線,長江是第二道防線,就算中原百萬雄師,也很難搖撼江東政權;而一旦中原有變,咱們還可以出徐方,取兗、豫,逐鹿天下!

“此王霸之業也,明公豈無意乎?”

要說刁膺的口才那也是很不錯的,一番侃侃而談,石勒竟然被他說得意動,於是當即轉向去打項關,並且下令給蒙城的部隊,要他們也棄城而南,到項關來跟自己會合。

……

張賓當然猜不到刁膺究竟給石勒規劃了多麽長遠而虛泛的計劃,但他知道刁膺一直寄望於南方,他慫恿石勒攻取項關,並吞王彌的殘部還是次要的,主要目的必然是趁機再謀據江漢或者江淮,不禁大為恚恨——我可是打算把石勒拉到東北邊兒去的呀,怎麽刁膺你動不動的又把他往南邊扯?

“我部多並、冀之北兵,豈能在江淮之上,與南人舟楫相抗衡?”

裴該聽了他的話,不禁撓撓下巴,反問道:“難道北人便永遠不能南下麽?”張賓說那也不是啦——“昔日曹操南征,於赤壁為周瑜所破,是何緣故呢?只因中原未固,韓、馬在關中,張魯在漢而劉璋在蜀啊。其後司馬炎能夠平滅東吳,則因北方無警,且已先得巴蜀——王濬以蜀兵乘大樓船,沿江而下,勢如破竹,若止北兵,恐難遽破江東也……”

江南的氣候、環境,乃至作戰方式,咱們都不適應,必須先有了穩固的根據地,積聚了足夠的實力,並且最好先攻取了巴、蜀,然後再多道南下,方有勝算。你這還在流躥過程中呢,突然想往南邊兒打,哪兒那麽容易啊!

“且司馬睿素稱賢王,有王氏兄弟為其輔佐,據建鄴已有四歲,政通人和,內無紛擾,外無強敵,孰謂易取?”

裴該垂著頭,良久沉默不語。

張賓說目前沒有辦法,咱們只好領著兵去追明公,但希望到了地方,裴郎你可以跟我一起前去勸說他,請明公放棄南下計劃,轉道而東。裴該想了一會兒,輕輕搖頭:“恐難說服……”

張賓問他為什麽。裴該回答道:“我固奇主公北人也,前此何以欲圖謀據江漢,不亦怪哉?原來是刁膺之謀。則刁膺必已有南進方略進於主公駕前,先入為主,我等豈易說動之?前據襄陽,張君亦曾進獻良言,但主公不聽,要到兵疲力盡,始從君言。我料今自項關而再度南向,亦當先受挫折,然後才會悔悟。”

我估計石勒還會跟從前那樣,不碰個頭破血流,不會認識到南進策略是錯誤的。不過你也不必要太過擔心啦——裴該安慰張賓說:“前此錯據襄陽,便使張君進為股肱,隱隱超邁於刁膺之上;今若南下再敗,則刁膺無力矣,必為主公所斥退。”

石勒不是聖人,不會生而知之,肯定會犯錯誤。在某件事情上栽一個跟頭,他會以為是偶然,要等連摔兩跤,才會真正明白此路不通——什麽,你問若是第二個跟頭還摔不醒他怎麽辦?那他就是庸人了,不配你我再輔佐之。

張賓長長嘆了口氣,說沒有辦法,只得寄希望於明公盡早悔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