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以柔克剛(第2/3頁)

支屈六說老子又是誰了?不是裴先生你自稱吧……裴該多少有點兒哭笑不得,正待解釋,忽聽門外又有人呼喚:“裴郎在否?孔萇來拜。”

……

石勒凱旋,附近暫時又沒有什麽警訊,所以孔萇也匆忙離開潁陰,巴巴地跑許昌來迎接了。他這回不但親自上門來拜訪裴該,還領來了那個孔蕢。支屈六一開始臉色很不好看,懷疑孔萇是來興師問罪的,但看裴該神情澹然,毫無所懼,不知道怎麽的受其影響,心也很快就定了下來。

以孔萇在胡營中的地位,裴該本待親自出門去迎接,但最終卻還是僅僅口出一個“請”字——老子一慣假裝倨傲嘛,那就倨傲到底吧。孔氏兄弟當即大踏步邁入院中,孔萇一見面先笑,遙遙拱手:“裴郎,寧平一別,匆匆已數月矣。”眼角一掃支屈六:“小支將軍也在啊。”

裴該對孔萇的印象相當糟糕,固然孔萇沒怎麽得罪過自己——當初自己謀刺石勒,孔萇差點兒一拳頭直接擂碎了自己的腦袋,但終究石勒制止得及時,不是還沒擂上嘛;不象蘷安,曾經拿繩子綁著自己跟馬屁股後面拖行過——但孔萇可是曾向石勒進言,要盡殺晉之軍卒、王公的!王衍見石勒那段史書,裴該上一世印象就挺深,所以蘷安之名他想不起來,孔萇的名字可是早就知道了。

但那件慘事,終究石勒才是最終決策者,是真正的劊子手,自己如今暫且寄身胡營,連石勒都只好笑面相對,還能拉得下臉來呵斥孔萇嗎?而且孔萇的態度貌似挺熱絡,“伸手不打笑面人”,裴該也就只好板著臉,隨意還了一禮,口稱:“孔將軍。”

孔萇又把孔蕢給叫過來,讓他向裴該致歉,說:“此前我遣兄弟來索要糧秣,不想他無禮得罪了裴郎,還請裴郎海量寬宥。”孔蕢不情不願地梗著脖子略略一揖,又鞠了一躬,然後就閃到一邊兒去了。裴該也只得咧咧嘴,假裝笑笑:“偶然言語沖突罷了,不為大過,孔將軍無須在意。”

孔萇為啥對裴該這麽客氣呢?因為石勒想要招攬裴該的念頭,曾經多次向他講述過,他知道此人若不入胡營還則罷了,一旦歸附,必得重用。所以後來孔蕢從許昌空手而回,向他轉述了裴該的話,孔萇就知道:特麽的我這筆小財發不了了!不但發不了,若是過後裴該在石勒面前說我的壞話,固然我跟石勒恩義相結,他不會拿我怎麽樣,就怕孔蕢的前途堪憂啊。所以這才主動上門,拉著孔蕢來向裴該道歉。

孔萇為人奸猾,很擅長在各方勢力間遊走,從來都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想盡辦法讓別人不對他有所防範。若非如此,他論戰功遠不如蘷安、支雄、桃豹等將領,又怎能腆著臉與諸將並列,深受石勒的器重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孔萇的想法和程遐有些類似。他是親眼見過裴該怎麽威武不屈的——石勒也正是看重了裴該這一點——後來又聽孔蕢描述裴該怒斥他的場景,就覺得這小年輕實在硬氣得很呀。從來柔才能夠克剛,對付足夠剛強的家夥,絕對不能去硬碰,哪怕想算計也得暗中算計,表面上還得表現得絕對的人畜無害,如此才有勝算。

當然啦,就目前而言,是不是要算計裴該,還得再好好研究一下……

……

當日晚間,石勒大排筵宴,慶祝洛陽克陷。因為參與者眾多,宴席是擺在露天的,石勒背著自己大帳帳門而坐,身前兩列食案,左文右武——軍中本以右為上,所以這也表明了他最信任的,其實還是那些胡漢將領。

武將頭一位是蘷安,次孔萇,然後是支雄、桃豹、郭敖、逯明等等……支屈六排在第九位,至於孔蕢之流,根本沒有入席的資格。文吏頭一位是刁膺,次張賓,然後是徐光、程遐……裴該被安排在程遐之下。估計要是把他插在徐光前面,必然會起紛爭,所以入座前張賓還特意去關照、撫慰過裴該,說你如今尚無職司,所以排位略略靠後,這是為了同僚間的和睦考慮,你可千萬要理解明公的難處,不要惱火啊。

裴該嘴角一撇,似有不忿之色,但是又強自按捺住了,然後酒過三巡,他就借口疲累,告罪後返回了自家居處。他是實在不想敷衍那些胡人——此前支屈六設宴,大家夥兒都捧著自己啊,那也不好意思早退,如今可不一樣,不提桃豹、郭敖等人冷淡的目光,就光刁膺那副嘴臉,他就受不大了,還是早早逃席為是。

論起胡營中文吏的地位,刁膺還在張賓之上,一則因為他來得比較早,二則是他允文允武,既能算賬、草擬文告,也能騎劣馬、挽強弓,所以在張賓投效前,他算是石勒的第一參謀,即便張賓得到信用後,也仍然沒能把他給踹下來。刁膺目前的職位是右長史,張賓是左長史,右上為尊——但這個右長史只是空頭參謀,不象張賓還督著個“君子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