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騎馬大是兇險(第2/2頁)

所以他既不想一口回絕裴該的請求,又認為裴該所言,石勒將來在軍事上會對他有所咨詢,那是很有可能性的,到時候總不能真讓裴該乘坐牛車甚至肩輿臨陣啊,成何體統?繼而聽裴該說只是想在城內跑馬,支屈六心說那倒也不會出什麽事兒,於是一口答應下來,但條件是:“我須親領裴先生前往。”

……

於是第二天白天抽了個空,支屈六就帶著裴該去了城西的馬場——那是胡軍入駐之後,特意圈出來,推倒房屋、清整地面,用來演練和檢閱騎兵的。支屈六挑選了一匹比較溫順,當然也腳力不健的牡馬,一步步指點裴該應當如何控馭。裴該僅僅操練了半個時辰,就覺得腰酸背軟,就連大腿都差點兒抽筋——他心說這沒有鐙的馬可真難騎啊,我要不要試著“發明”馬鐙呢?那玩意兒又沒有技術含量。再一琢磨,還是日後再說吧,胡人再用上了馬鐙,更將如虎添翼也,我可不能做這種資敵之事。

支屈六白天的時間有限,不可能一直陪著裴該,但是又不想讓騎馬的裴該離開自己的視線,所以雙方就說定了,三日做一次練習——且等三天後我再來接你。

可是三天之後,他再來請裴該去跑馬,裴該還沒出門,就聽身後有人叫喚:“文約哪裏去?”支屈六轉過身去一瞧,只見一名女子從正房翩翩而出——瞧不清容顏,因為頭上戴著竹笠,垂著輕紗,遮住了面孔。裴該趕緊拜伏在地:“啟稟姑母,侄兒正待前去習練騎術。”

支屈六自然明白這女子的身份,敬她曾經是個王妃,又是裴該的長輩,於是也遙遙地拱了拱手。就聽那女子呵斥道:“騎馬大是兇險,若文約不慎失足,傷了筋骨,那可如何是好?不許去!”

支屈六心說騎馬有什麽可兇險的?你們這些中國人啊,占著塊好地方,所以人無鬥志,就只想安安穩穩過一生;我們可是從草原大漠上來的,馬是我們追逐獵物、放牧牲畜,獲取食糧的重要夥伴啊,真要象你們中國人的想法,那我們早就都餓死了。自入中原以來,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晉軍望風披靡,這就是你們柔弱、怯懦的必然結果!

就聽裴該跪在地上分辯道:“侄兒如今既入軍中,豈可不會乘馬?騎馬並無太大風險,侄兒謹慎,又有支將軍從旁照應,料必無虞,姑母不必擔憂……”好說歹說,裴氏卻總不肯松口,直到支屈六都覺得有點兒煩了,裴氏才提出來,你要去練習馬術也成,我得去跟著瞧瞧,是不是真有風險。

支屈六是無可無不可,他只怕裴該逃跑,又不會擔心一個女人,而且據他估計,那女人是在屋裏悶得太久了,所以才借機出門散心而已——什麽騎馬有風險,要在旁邊兒瞧著,誰信哪?就算裴該真從馬背上跌下來,我都未必來得及救,你在旁邊看著又能做什麽了?所以裴該一出聲懇求,態度還挺誠懇,心情似又急切,支屈六不好駁他面子,想一想也就答應了。

這一日果然風平浪靜,裴該已經能夠勉強放馬疾馳了,裴氏就在旁邊兒瞧著,時不時命侍女蕓兒給侄子遞塊帕子擦汗,或者遞碗水解渴,也沒有再提什麽過分的要求。三日後又是三日,裴該繼續練習騎乘之術,裴氏也一直要求跟著來瞧,瞧來瞧去的,裴該就說姑母你光跟旁邊兒瞅著悶不悶啊,不如你也來學學吧。

支屈六還沒有發話,裴該就口若懸河地找出一大堆理由來奉勸裴氏,直到說得裴氏意動了,他也不征求支屈六的意見,卻也沒有完全忽視支屈六,只問:“似我姑母,先從哪匹馬乘起,比較安全?”

支屈六徹底被裴該牽著鼻子走,卻也渾然不覺,不自禁地就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匹小牝馬。裴該說好,我來教姑母騎馬,不勞支將軍。支屈六點點頭,他心裏想的是,你們中國人總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你是怕我碰到裴妃,有損她的名節吧?真是想太多啦……你教就你教吧,我才沒心情去教一個女人騎馬——那又不是我的女人。

他卻沒有注意到裴氏在輕紗下的雙睛陡然放亮,同時微微點頭,深為侄子的聰穎而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