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人品貴重(第2/2頁)

本來嘛,在世家子弟心目中,也就只有天子略高一頭,同儕可以結交而已,其余的從下吏到農夫、乞丐,你們全都是垃圾,又有什麽分別了?

若非擔心就這麽回去不好跟程司馬交代,估計曲彬早就轉身逃了。他正跟這兒發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身後跟著的家仆發話了——那就是剛才奉命拍門的家夥,不算“君子營”正式成員,只算是曲彬的眷屬而已,也跟裴熊似的,大字不識一籮筐,根本就不明白主人跟那姓裴的小子在說些什麽——將身子朝前略略一探,問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曲彬受其提醒,當即一咬牙關,吩咐道:“去,先揪他起來。”說了那麽半天的話,你還一直跟胡床上踏實坐著,我倒站立在前,就仿佛是來向你回稟奏事一般——在這種氛圍下,你肯定氣焰囂張啊,語氣也橫啊,我怎麽可能壓得住你?不如我先派人把你揪將起來,看你還有沒有那麽多廢話,你還狂不狂得起來!

那家仆領命,便即一擼袖子,直奔裴該而來。眼瞧他醋缽大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看情形不僅僅是想過來揪人起身,或許還會直接一拳頭就當面擂上來。裴該心說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好在我身邊兒也不是沒有人。

當即用眼角略略一瞥侍立在身旁的裴熊,貌似隨口說道:“這須不是支將軍。”支屈六你打不過,這種家夥應該不在話下吧。裴雄當即躬身抱拳:“小人遵命。”隨即邁步上前,擡起右胳膊來,手掌立起,朝著那曲氏家仆肩膀上只是輕輕一搡——但聽一聲慘叫,那家夥一個跟鬥栽出去一丈多遠,直接就滾到大門外邊去了!

曲彬還沒能反應過來,裴該又用嘴角朝他一努:“這位,應該也不姓支。”裴熊會意,一擰腰,側過身來,那幾乎比曲彬大腿都粗的胳膊就直奔著他胸膛湊過去了。曲彬大驚失色,急忙雙手在胸前連擺,高聲叫道:“不要來,我自會走!”隨即真的抱著頭——其實是扶著巾幘——落荒而逃。

其實在裴該看來,以裴熊的實力,他若真想揍人,曲墨封這類文士連躲都沒處躲,連逃都逃不了,但他朝著曲彬過去的時候,動作比先前推搡那家仆要慢了整整一拍。很明顯,這是放了水的,估計曲墨封終究是衣冠中人,生長於這個時代,裴熊面對官吏和讀書人有一種本能的自卑感,所以啊——嚇一嚇得了,他要能識相,自己閃人,那是最好。

在裴該的以目示意中,裴熊快步過去關上大門,並且上了門閂。裴該吩咐道:“今後當門應戶,便交給裴熊了。至於汝……”瞟一眼還在旁邊兒一個勁兒揉腰的老仆人,實在想不好讓他做些什麽——輕活兒沒意義,重活兒又不落忍——最終還是:“汝且歇著去吧。”

裴熊關好門,又再返回裴該身邊,貌似目光中隱隱透出些崇敬之意,咧著大嘴贊道:“家主好生厲害。”

裴該笑一笑:“哦,我厲害?汝能聽得懂我等適才的談話麽?”

裴熊連連搖頭:“小人聽不大懂,但見那廝先是張口結舌,繼而惱羞成怒,想要動手,那肯定是落了下風了。”

裴該先是得意地一笑,但很快笑容就凝結住了。他終於從胡床上站起身來,背著雙手,自言自語地說道:“不過是以名位迫之罷了……以名位迫人,何如以勢壓人?以勢壓人,又何如以力殺人……”還是回屋吧,繼續寫我的毛筆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