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誰牧誰?

“他們怕大雪蓋住土埂和石堆,被別人占了自家便宜,幹脆就戳上更高的木杆作為標記。大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苗魁的思想有了轉變,可依舊跟不上駙馬的進度,他對墾荒令這件事兒一直抱著懷疑態度。

“是嫌他們不聽官府招呼,也不把你這位朝廷命官放在眼裏了是吧?”苗魁不用說想問什麽,臉上的表情就有了答案。

“難道官府不該牧民?”苗魁正處於新舊兩種觀念的改變期,原本的習慣思維被新的事物驗證出了缺失,但新的觀念還沒有形成,對於很多事情感到迷茫,無從判定。

“其實官府和人民並沒太大差別,沒有了官府人民馬上就能再弄一個出來,但沒了人民官府就不存在了,誰主誰次一定要在頭腦裏有個概念。按道理講被牧養的並不是人民,而是官府。只是上千年來掌權的人一直在試圖混淆這個概念,以免失去權利。就拿烏金行舉例,本官是東家,朱八斤乃掌櫃,是本官花錢雇傭的。他的工作就是用心打理這份產業,讓它蓬勃發展壯大,而本官的工作就是選擇更好的掌櫃,同樣是要確保這份產業發展壯大,目的是一樣的。只要烏金行好好發展,不管是本官還是朱八斤都將受益匪淺。但若是本官沒事兒就幹涉朱八斤的經營管理,朱八斤整天琢磨著該如何蒙蔽本官這個東家,你覺得這份產業能有好結果嗎?”

苗魁的問題看似很簡單,但恐怕沒誰能真的講清楚,洪濤也不成。他只能舉個比較淺顯的例子,試圖去闡述自己的理解,還不保證對。

“以大人的智慧完全可以替代朱八斤……”苗魁估計是頭一次聽到這種關於政府和人民的理論,大部分都沒理解。

“這就是關鍵所在,我們總是習慣於把命運交給某個看上去能力比較強的人,殊不知只要是人就會犯錯誤,越被人信任錯誤帶來的危害有可能就越大。光說你可能理解不了,記住本官的話,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對照一下就會明白。”

“這些土地已經賣給了拓荒者,他們也不是白白拿走耕種放牧,三年之後是要交稅的,這是一筆公平買賣。只要拓荒者不做違法的事情,在土地上戳幾根杆子官府為何要管?告訴你一個當官的秘訣,管的越多權利越大同時也越容易出錯。最合理的方式就是設定好規則,沒事用這個規則去套一套民眾的行為。只要大家在規則之內那就沒有官府的事兒,超出規則了不管是否合情堅決打擊不要手軟。具體這個規則對不對,可以一邊執行一邊完善。但只要是公開頒布的規則官府就一定要遵守,哪怕明知道吃虧了也得認,事後再想辦法修改規則。官府的信用非常重要,這也是官府和民眾之間唯一可以溝通的渠道,沒有信用就沒了一切。”

到底該如何管理民眾洪濤還是有點發言權的,其實中國的事兒非常好解決,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權字。

權利當然是需要掌控的,但如何掌控、掌控到什麽地步合適,這個問題宋朝做得稍微好一點,但也僅僅是稍微,還有很多地方有大缺陷。

可是想改變這一切不能急,也無法照搬後世成功國家的套路。所處時代、環境、文化都不太一樣,到底怎麽做最合適誰也沒權利做主,得慢慢試。

“末將愚鈍,每日誠惶誠恐好生難過……大人不如調蔣大郎北上,他更善於此道。”苗魁依舊沒太聽明白帥司大人的意思,腦袋裏沒有半點主張,更抓不住要點,很是為難。

“你本來就是戰將,本官讓你駐守涼州也不是用來牧民的。別忘了,這裏至今仍舊是敵境,禦敵才是你的本職。至於說牧民嘛,現在人數還少,幾十戶而已,你先替本官盯著。待到春天來臨之前估計還有大批拓荒者來此搏一場富貴,屆時本官再選派合適之人統領民政。”

對於苗魁的建議洪濤深以為然,他自始至終也沒打算讓苗魁當涼州知州,更不能讓蔣大郎來。別看馬尾城不太起眼,但它的位置非常重要,進可攻退可守,是自己的保險,輕易不能換人。

涼州的問題並不難,也不用去找民政管理方面的專家。拓荒者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來拓荒的,既不是純粹的農耕戶又不是牧民,當然不能拿之前的老辦法套用。古人不是說過嘛,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洪濤就打算非常一下試試效果。

自打進入了十月份,冬天就正式來臨了,然後洪濤就親身體驗到北方遊牧民族為啥總要冒著生命危險南下打草谷。

這裏的氣候確實折磨人,老天爺稍微打個噴嚏,高原上就會狂風大作、雪花飛舞。羊圈、牛欄被壓壞,羊群和牛群跑散,牧民們還無法追趕。誰也不能在暴風雪中隨意亂跑,否則下場和牛羊一樣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