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所適從(第6/7頁)

除了承天門,這已經出了皇城,他回頭看了一眼這高大的城樓,心裏很清楚,自己想要入主內閣的夢想,怕是破滅了。

楊溥看到了他的動作,也住了腳跟,回身看著巍峨的承天門城樓說道:“士奇兄,太子如此體弱,這當如何是好?”

楊士奇苦笑了一下,卻忍不住老淚縱橫。“自永樂二年為太子洗馬,我就一直想要輔佐明君,一展抱負。現在卻只能伺候太子身邊,成全這君臣之誼。”

楊溥的眼睛也濕潤了起來,慘然一笑。“也好,即便不能輔佐明君,但能伺候太子左右,夫復何求!”

朱高熾被擡出了奉天殿,不用出奉天門,就直接從中左門進了東宮。

守候在外面的一眾妃子正欲放聲高哭,卻一下子看到了跟在後面出來,沉著臉的朱棣,登時將聲音又收了回去。

朱棣看著眼睛紅腫,面色平靜的張氏,溫聲說道:“太子只是一時氣急攻心,體虛內燥,才會吐血。今後當肅清後宮,清查所有虎狼之藥,讓太子靜心養病。”

張氏微微一曲膝道:“是!”

朱棣又說道:“將太子安頓到你的後殿,今後晚間當由你親自伺候,其他人等白日伺候。”

雖然父親插手兒子房中事務有些不合情理,但是朱棣擔心他西征期間朱高熾死掉,也只能強制安排。

一行人很快將朱高熾安頓到了文華殿的後殿偏殿,朱棣就打發了閑雜人等,只留下了張氏,朱瞻基,還有一個李謙在屋內。

朱棣這才正眼望向朱高熾說道:“今日為父就要跟你好好說說,為何不讓你監國。”

張氏大驚,看了看朱高熾,又看了看朱瞻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朱高熾撐起了身子,頓首道:“能得父皇釋疑,孩兒即便死了也無憾。”

朱棣怒道:“不要說什麽死不死!你現在不僅是你自己,還是朕的兒子,這大明的太子。你的身上,背負的整個大明的傳承!”

“孩兒如果真有如此重要,父皇怎麽又不信任孩兒呢?”

朱棣毫不客氣地說道:“大明上有朕,下有瞻基。你的重要是因你是朕的兒子,而不是因你是大明的太子。從始至終,你偏信儒家,如果儒家治國真的有用,那這一千多年來,就不該有其他朝代,只有一個漢代才對!”

“孩兒閱盡史書,卻不認可父皇的說法。隋唐之前,有門閥,世家之禍。唐是因偏信武力,因武而亡。前宋先天不全,前有遼,西夏,後有金,蒙元異族窺伺。蒙元勢大,卻因武力而亡,這都是前車之鑒啊!”

朱棣冷笑道:“所以朕說你愚魯,你是太過於盲信儒家。儒家之強盛,源於他們修改經義,讓儒家思想符合皇家之統治,所以他們得到了歷朝歷代的扶持。但是,儒家學說只是一家之言,雖然自漢時起,他們就從百家學說裏吸納其他學派菁華,但這改變不了他們只是為皇家服務的地位。瞻基三年前就跟朕言: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學儒,唯獨一人不能學儒。你知道誰不能學嗎?是皇上!皇上學儒,這天下究竟是誰家的!”

朱高熾剛吐血,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嘆道:“難道孩兒學儒,這天下就不是朱家的嗎?”

朱瞻基聽到這樣的回答,真的有一種榆木疙瘩不開竅的挫敗感。

朱棣更是氣急,看著他瞪了一會兒才放棄一般地嘆道:“大郎,你是一個好兒子,一個好父親,卻永遠當不了一個好太子,更當不了一個好皇上啊!你不該生在皇家,不該是我朱棣的兒子!”

朱瞻基為了緩和他們之間的氣氛,蹲在了朱高熾的床頭,輕聲說道:“父王,那你在詹士府,是你說了算,還是遇事都是群策群力?

你在詹士府那麽小的一塊天地,什麽事都要依靠別人,這麽大一個大明,你是要完全交到他們的手中嗎?

那武將們該怎麽辦?見了文臣都要下跪嗎!那內侍們該怎麽辦?賺的銀子都要交給文臣,給他們當牛做馬嗎!

那我朱家以後怎麽辦?誰知道這天下還是誰家的天下!

儒家為了防止知識傳播,提高學習文字的門檻,讓百姓無力承擔。對其他學說一直進行壓迫,寧願這天下所有人都是傻瓜,這樣才好管理。

可是這天下不是只有我大明一家,你看看大食人,他們的國家早就變成了一個小部落,被異族統治,但是他們的教派卻傳遍了世界各地。

儒釋道三教合一,現在儒家就在向儒教發展,如果這樣發展下去,世人只知有儒教,不知有朱家。

另,這天下數百國家,除了我大明以及日本,朝鮮,其他國家無一學儒。

我大明屬國數十個,學儒的也寥寥無幾,他們那些人,不學儒學也活的好好的,國家也在發展,為什麽非要吊死在儒家這一棵大樹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