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字軍的兵力數量和對尼斯的圍攻(1097A.D.)

亞歷山大率領3.5萬名馬其頓人和希臘人發起針對亞洲的征服行動,獲得空前的成就,[48]他的勝利完全靠著步兵方陣的實力和紀律。十字軍的主力是騎兵部隊,當軍隊在比提尼亞平原集結時(公元1097年5月),武士和好戰的隨從騎著戰馬,總數是10萬名戰鬥人員,全部裝備著頭盔和鎖子甲。這些士兵的價值應該得到嚴謹而真實的記錄,這些歐洲騎士制度的精華人物,可能被全力供應雄壯的重裝馬匹。部分步卒也許被征召來擔任斥候、工兵和弓箭手,但是那些一盤散沙的群眾,在毫無紀律和不聽指揮的狀況下損失殆盡。鮑德溫的隨軍神父估計在拉丁人的營地裏,除了教士和僧侶、婦女和兒童,還有60萬攜帶武器的朝聖者。[49]我們認為他的記載不是出於目擊或常識,完全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數字。讀者聽到也許會嚇一跳,在從吃驚的狀況恢復之前,我還要提到這位神父的證詞,那就是如果舉起十字架的人都完成誓言,從歐洲遷移到亞洲的人員會有600萬之眾。在信仰的壓力下,我只有求助於更有見識和思考周密的作者[50],他檢查有關騎士制度的資料以後,指責沙爾特斯教士的可信度,甚至就山內高盧地區(就一個法蘭西人的地理知識)來說,是否能產生和遷移數量這樣龐大的群眾,都令人感到難以置信。

最冷靜的懷疑論者會記得,這些基督教的自願軍絕大多數從未見過君士坦丁堡和尼斯。宗教狂熱的影響力不僅異常而且短暫,很多人基於理性或怯懦、貧窮或衰弱留在家鄉,還有很多人為路途上的障礙所驅回,無知的狂熱分子從未預料到有這麽多難以克服的困苦。野蠻的匈牙利和保加利亞的國土上到處是暴露的白骨,他們的先鋒被土耳其的蘇丹全部殲滅,剛開始的冒險行動受到刀劍、天候和疲累的打擊,損失幾達30萬人。然而還有數以萬計的人員留得性命繼續趕路,堅持神聖的行程,連他們自己都感到驚訝,也使希臘人覺得不可思議。安娜公主用生動的語言也難以描述[51]:就她所看見和聽到的狀況,已經到了無法表達的程度,人數之多好比成群的蝗蟲、樹木的葉片花朵、海邊的沙粒甚或天上的群星,使得阿歷克塞的女兒大聲喊叫,他們從歐洲傾巢而出投向亞洲。就像古代的主人大流士和薛西斯,率領數量含糊籠統的群眾,同樣引起懷疑。[52]

但是我還是相信,尼斯的圍攻參加作戰的人數最多,因為這是拉丁人最早的一場作戰,後來無論在哪一個會戰的陣列或是單獨的營地,都沒有這樣龐大的兵力。作戰的動機、人員的素質和軍械的狀況完全展示得清清楚楚。部隊絕大部分成員包括法蘭西土著,低地國家、萊茵河兩岸和阿普裏亞派遣出的實力強大的增援部隊,從西班牙、倫巴第和英格蘭吸引一些亡命之徒的隊伍[53];另外還有愛爾蘭及蘇格蘭遙遠的沼地和山區,一些赤裸和野蠻的狂熱分子前來投效,他們在家鄉兇狠無比,到了海外不能適應作戰的要求。如果剝奪最貧窮和最衰弱的基督徒獲得朝聖的成就,這種適當的謹慎就會被迷信譴責為褻瀆神聖的行為。那些無用的群眾只會動口不會動手去做,他們會遍布希臘帝國各地,直到他們的同伴打開和確保天主道路的安全。只有一小部分殘余的朝聖者越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得到允許能去朝拜聖墓。

北國人民的體質被敘利亞熾熱的陽光炙烤得枯焦,蒸發的瘴氣很容易傳染疾病。他們還有大手大腳的浪費習性,很快消耗完所儲存的飲水和糧食。他們的數量之多使得內陸地區無法負擔他們的需求。海岸非常遙遠,希臘人民很不友善,不管哪個教派的基督徒都逃避一空,免得遭受教友貪婪而又殘酷的洗劫。在饑饉可怕的本能需求之下,他們有時將幼小或成年的俘虜殺死,將肉烤來分吃。在土耳其人和薩拉森人的印象裏,歐洲的偶像崇拜者博得“食人者”的名聲,讓人極為厭惡。有些探子潛進博希蒙德的廚房,看到人的屍體在烤肉架上轉動。這名富有心機的諾曼人鼓勵傳播這種報道,雖然會使不信的異教徒憎恨這種行為,但同時也能增加他們恐懼的心理。[54]

我很樂意詳敘十字軍剛開始時的發展過程,並描繪當時歐洲的情勢和狀況。他們那種盲從的建樹靠著實力來達成,所有的記載出於無知,冗長而類似的介紹應該予以簡化。他們最初在尼科米底亞附近的地區紮營,然後陸續分兵前進,通過希臘帝國已經縮小的國境,穿越山嶺打開一條通路,開始包圍對方的首都,用宗教戰爭來對付土耳其蘇丹。羅姆王國的疆域從赫勒斯滂海峽延伸到敘利亞邊界,成為到耶路撒冷朝聖之途的阻礙。蘇丹是塞爾柱人,名字叫克利吉·阿爾斯蘭或索利曼[55],他是第一任征服者的兒子,防衛土耳其人自認為屬於自己的國土,他的作為值得敵人的稱贊,他的奮勇抵抗長存於後裔的記憶之中。他對來勢滔滔的洪流開始時只能忍讓,將家庭和金庫存放在尼斯,帶著5萬人馬退到山區。基督徒圍攻的大軍形成一個大約6英裏並不完整的包圍圈,他曾經兩次從山上沖下來,突擊他們居住的營地或軍營。尼斯高聳和堅固的城墻前面有一道深邃的壕溝,側面有370座塔樓加以掩護,位於基督教世界的邊緣地帶,穆斯林有精良的訓練和高昂的士氣。法蘭西諸侯在城市的前面占領各人的位置,發起的攻擊缺乏協調聯系或指揮關系,靠著競爭激發各自的勇氣。但是作戰的勇氣為殘忍所玷汙,相互的競爭墮落成猜忌和烏合之眾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