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拉伯人的知識、思想、科學和藝術(754—813 A.D.)(第2/2頁)

等到希臘的宗教式微以後,逍遙學派從名不見經傳的狀況中崛起,在東方教派的爭論中風行一時,學派的創始人由西班牙的伊斯蘭教徒傳到拉丁文的學院,經過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盛名。學院學派和呂克昂學派的物理學,建立的基礎是辯論而不是驗證,對於知識的發展形成遲滯的作用。形而上學、有關靈魂的無限或有限的問題,經常被拿來用於迷信。然而辯證法的技巧和運用可以強化人類的才智,亞裏士多德對我們的“觀念”加以系統化的整理,[46]區分為“十大範疇”,他的“三段論法”是辯論的利器,薩拉森人的學院將其全盤接受,對於運用的方法非常講究,只是發揮效果在於查明謬誤,而並非探求真理,新一代的大師和門人弟子,仍舊陷身於無窮無盡的邏輯爭辯之中,倒也不足為奇了。

數學的表現極為卓越,能夠獨樹一幟,是因為在任何時代都向前發展,從未發生退步的現象。然而提到古代的幾何學,如果我沒有獲得錯誤的資料,那麽15世紀的意大利已經恢復到同樣的水平。不論最原始的說法為何,經過阿拉伯人很謙遜的證實,代數這門科學應歸功於希臘人狄奧凡圖斯。[47]阿拉伯人發展出更有成就而且極為崇高的天文學,提升人類的心靈,使之能夠藐視我們所居的這個微小的行星和短暫的存在。阿爾馬蒙供應昂貴的觀測儀器,迦勒底人的土地仍舊有廣闊的高地和毫無掩蔽的地平線。阿爾馬蒙的數學家第一次在辛納爾平原、第二次在庫法平原精確測量地球繞日循環中的1度,因而把我們這個行星的周長定為2.4萬英裏[48]。從阿拔斯王朝的統治到帖木兒的孫兒即位,在沒有望遠鏡的協助之下,仍然努力進行星球的觀察。巴格達、西班牙和撒馬爾罕的天文年表,能夠修正微小的錯誤,但還是不敢拋棄托勒密的學說,對於發現太陽系而言,連一步都沒有向前邁進。科學的真理在東方的宮廷是無知之輩的托辭和呆瓜笨蛋的囈語。天文學家要是不能自貶身份,無視於知識和誠實,去提供占星術徒然無益的預言,那就沒有人管他死活。[49]

但阿拉伯人的醫學值得世人贊美,像梅蘇亞、伽巴爾、拉齊斯和阿維森納這些名字,能與希臘的大師相提並論。僅在巴格達一地就有860位有執照的醫生從事賺錢的職業,西班牙的正教君主都相信薩拉森人的醫術。[50]他們的嫡系子孫在薩勒諾的學院中,能夠在意大利和歐洲振興醫療程序和方法。個人特殊的病情和意外的事故,對每位教授的成就都會發生影響,但我們在評估這些醫生有關解剖學、植物學和化學[51]的普通知識時,不會存有太高的幻想,這是醫學理論和運用的3個主要基礎。迷信的希臘人和阿拉伯人為了尊敬死者,解剖限於猿猴和四足獸,實質和可見的部分在格倫的時代都已全部知曉,至於對人體組織進行精細的檢查,要保留給現代技術人員的顯微鏡和注射劑。植物學是一門發展極為快速的科學,在熱帶地區發現2000種植物,給狄奧斯科裏德斯的《植物志》增加了更多的資料。在埃及的寺廟和修道院可能還秘密保存著一些傳統的醫療知識。從技術發展和制造的過程中可以獲得很多有用的經驗。不過化學的起源和改進應歸功於薩拉森人孜孜不倦的研究,首先發明並且命名了名為蒸餾器的器皿,原來的目標是要提煉出物質的精華;分析材料的三種自然分界,區分出動物、植物和礦物;試驗出堿和酸的成分和相互的結合;將有毒的物質變為性質溫和與有益於人體的藥物。然而阿拉伯的化學家最熱心的研究,是要轉變金屬的性質或是使人長生不老,有太多的理由和不計其數的錢財,浪費在煉丹的坩堝之中,神秘、傳奇和迷信也在旁助其一臂之力,使這個重要的工作獲得更大的成就。

伊斯蘭與希臘和羅馬的來往雖然非常密切,但還是剝奪了自己最主要的福利,那就是古老的知識、精純的韻味和自由的思想。極為自信的阿拉伯人認為本國語言有豐富的表達能力,不屑於學習任何外國語文。希臘文的譯者都是選自基督徒的臣民,這些人有時根據原文來翻譯,然而經常使用敘利亞文的譯本。有一大群天文學家和醫生經過教導,會講薩拉森人的語言;但詩人、演說家甚至歷史學家,都還沒有這種例子。[52]荷馬的神話會激起嚴厲的宗教狂熱分子憎惡的情緒,他們對於馬其頓的殖民地以及迦太基和羅馬的行省,都抱著渾噩無知、不以為意的態度,普魯塔克和李維筆下的英雄人物全都埋葬在歷史的塵埃之中。穆罕默德以前的世界歷史,不過是教長、先知和波斯國王一些簡短的傳奇而已。我們在希臘和拉丁的學院中接受教育,就會對特有的韻味在心中建立一種標準,我要是不熟悉這個國家的語文,就不會很魯莽地站出來指責他們的著作和見解,然而我知道古典文學可以拿出來教導東方人,相信有很多地方值得他們去學習:像節制而高貴的風格、比例優雅而勻稱的藝術、視覺和智慧之美的形式、人物和情緒適當的描述、敘事和辯論的修辭以及史詩和詩劇習用的結構等。[53]理性和良知的影響很少表現出曖昧的定義,雅典和羅馬的哲學家樂於享用民事和宗教的自由,大膽斷言擁有這些權利。他們寫出倫理學和政治學的著作,可能逐漸打開東方專制政體的枷鎖,散布探索和寬容的自由精神,鼓勵阿拉伯的智者去懷疑哈裏發是暴君,而先知是騙子。[54]甚至於傳入理論科學也會使迷信的本能為之惴惴不安,那些較為嚴肅的法理學家指責阿爾馬蒙輕率而有害的好奇心。我們將渴望殉教、憧憬天國和相信宿命,看成君主和人民無可抗拒的宗教狂熱。當薩拉森人把年輕人從軍營拖出來送到學院,等到教徒的軍隊敢去閱讀和思考,他們的刀劍就無法發揮所向披靡的威力。然而希臘人出於愚蠢的虛榮心,特別珍惜他們的學術和知識,很不情願將聖火傳授給東方的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