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拉伯人的知識、思想、科學和藝術(754—813 A.D.)

在倭馬亞王朝的統治之下,穆斯林的勤學求知限於《古蘭經》的詮釋,以及用本國語言辯論和作詩。一個民族始終要面對戰場的危險,就會重視醫藥的治療效果,尤其是外科的手術。然而阿拉伯那些挨餓忍饑的醫生一直在私下抱怨,絕大部分的生意都因人們的運動和節制而變得門可羅雀。[40]經過內戰和家族之間的鬩墻以後,阿拔斯王朝的臣民從精神昏睡中清醒過來,對於探求異教的科學不僅有空閑的時間也感到好奇。這種求知的精神在開始時受到曼提爾的鼓勵,他除了精通伊斯蘭的律法,在天文學的研究上也極有成就。然而等到權杖傳給阿爾馬蒙這位阿拔斯王朝第七代哈裏發,他完成祖父的心願,將繆斯從古老的園地引進自己的國土。派往君士坦丁堡的使臣和住在亞美尼亞、敘利亞和埃及的代理人,到處搜購希臘的學術書籍,遵奉他的命令找最高明的譯者將書翻成阿拉伯文,臣民在他的規勸之下勤學苦讀這些有益的作品,穆罕默德的繼承人在學術的聚會和辯論中,用愉悅和謙遜的態度給予最大的贊助。阿布·法拉吉烏斯說道:

他非常清楚他們都是真主的選民,是能力最強和用處最大的臣屬,奉獻一生來改進天賦才智。中國人或突厥人並沒有雄心壯志的抱負,勤勞工作是為了謀求世間的財富,以沉溺於獸性的欲念為榮。要是這些技術高明的工匠仔細看看蜂窩,裏面有不計其數的角錐體和六邊形的小室,[41]就知道自己的手藝根本無法與之相比。這些堅毅過人的英雄畏懼獅子和老虎的兇猛。要是談到求偶的行為,就不如汙穢的四足獸那樣充滿活力。智慧的教師是世界上真正的哲人和立法者,沒有他們的大力鼎助,人類會再度沉淪於無知和野蠻的狀態。[42]

阿爾馬蒙的熱心和好奇為阿拔斯王朝後續的君主所效法,就連他們的敵手阿非利加的法蒂瑪家族和西班牙的倭馬亞家族也效仿他的作為,他們既是王朝的君主,也是學術的贊助人。各行省的獨立埃米爾也認為自己同樣有皇家的特權,從撒馬爾罕和布哈拉到非茲和科爾多瓦,他們之間的競爭提高了科學的素質和報酬。有位蘇丹的首相奉獻了20萬枚金幣在巴格達興建一所學院,然後再捐助高達1.5萬第納爾的年金。教學的成果或許在不同的時期傳授給了6000名弟子,他們來自社會各個階層,從貴族到工匠的兒子都有。窮困的學生有足夠的津貼,學有專長或工作勤奮的教授獲得適當的薪俸。每座城市都靠著抄錄和搜集供應阿拉伯文學作品,以滿足學者的求知和富豪的虛榮。一位私人醫生婉拒布哈拉蘇丹的邀請,因為載運他的書籍需要400頭駱駝。法蒂瑪王朝的皇家圖書館藏書有10萬冊原稿和抄本,書法典雅而且裝訂精美,開羅的學生都可以借閱,館方毫無猜疑之心也不怕對方吞沒不還。然而這種收藏只算中等規模,要是我們相信西班牙倭馬亞王朝用60萬卷書來充實一所圖書館,其中僅目錄就要編成44卷。在首都科爾多瓦及附近的市鎮,像是馬拉加、阿爾梅裏亞和穆爾西亞,當地出生的作家有300多位,安達盧西亞王國各城市開放給大眾使用的公立圖書館就有70多所。阿拉伯提倡學術的時代持續了500年之久,直到蒙古人突然帶來浩劫為止。就歐洲的編年史來說,同樣的一段時期最為黑暗和怠惰,但後來自從科學的朝陽從西方升起,東方的學術研究便開始凋萎和衰退。

阿拉伯的圖書館也和歐洲一樣,為數甚眾的藏書之中絕大多數是當地通俗書籍,主要的特點是出於想象和虛構。書架上排列著演說家和詩人的作品,風格適合國人的愛好和風俗;還有通史和一般歷史作品,循環不息的世代提供人和事的最新資料和成就;談到法學體系的法典和評注,從先知的律法中獲得權威的說明和解釋;再有就是《古蘭經》的詮釋和正統的聖傳;整個神學系統的著作,包括辯證神學、神秘論、經院神學和倫理學,年代最早或最後的作者,按照不同的評估成為懷疑論者或接受正道者。有關思考和科學的作品範圍減為四大類,那就是哲學、數學、天文學和醫學。希臘哲人的經典被譯成阿拉伯文,還加以舉例說明,此外還有很多的論述和著作也保存下來。在經過戰亂的蹂躪之後,原文現在已經喪失,只能出現在東方的譯本之中,[43]像亞裏士多德、柏拉圖、歐幾裏得、阿波羅尼烏斯、托勒密、希波克拉底和格倫的作品,[44]全靠這種方式獲得永續的生命,並且有進一步的研究成果。在唯心論的體系之中,根據時代的風尚有很大的變化:阿拉伯人接納了斯塔吉拉人[45]的哲學,對每個時代的讀者來說,他都同樣清晰透徹,或者說都同樣晦澀難解。柏拉圖的作品是為雅典人而寫,寓言的特性已與希臘的語言和宗教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