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圖像崇拜的儀式及其所受之迫害 意大利和羅馬的叛亂 教皇的世俗主權統治 法蘭克人據有意大利 圖像崇拜的建立 查理曼大帝的性格作風及其加冕 西羅馬帝國的光復及式微 意大利脫離後

一、基督教的圖像崇拜和埃德薩的聖像

談到教會與國家的關系,我認為前者不僅聽命而且要從屬於後者,這是一個合理而有利的原則,要是事實的確如此,那麽在敘述時,同樣要把它視為神聖不可侵犯之事。諾斯替派的東方哲學淪入宿命論和天賜恩典的黑暗深淵,領用聖餐是基督的肉體從象征到實質的奇異變化[6],我把這些留給沉思的神學家,讓他們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但我將帶著勤勉的態度和愉悅的心情,評述教會史的重大事件,像是基督教的傳播、正統教會的制度、異教的覆滅、三位一體和道成肉身的神秘爭論所衍生的多個教派,這些都是對羅馬帝國的衰亡產生了直接影響的事件。在這些範疇之中,我們認為聖像的崇拜居於首要位置,在八九世紀引起激烈的爭執。一個與群眾迷信有關的問題,竟然會引起意大利的叛亂、教皇建立世俗的權力,以及羅馬帝國在西方的復興。

原始基督徒對於聖像的制作和濫用極為厭惡,而這種方案可能是由於他們是猶太人的後裔,以及他們對希臘人的敵對情緒。摩西律法嚴格禁止用任何形式來代表“神”,這種概念穩固建立在上帝選民的原則和踐行之中。基督教辯護士竭盡才智去指責愚蠢的偶像崇拜者,說他們對著自己用手制作的東西打躬作揖。青銅和大理石的神像要是真有靈性和魔力,應該離開基座對著有創作天才的藝術家頂禮膜拜。早期那些諾斯替之流的教派,以及不夠完美的新入教者,會把加在亞裏士多德和畢達哥拉斯身上的虛榮,奉獻給基督和聖保羅的雕像;但是正統基督徒的公開宗教儀式,始終保持簡單和屬靈的風格。

公元300年,伊利貝裏斯的宗教會議發出譴責,首次注意到圖像使用的問題。在君士坦丁繼承人的統治之下,意氣風發的教會處於和平與奢華的環境,那些頗有見識的主教為了群眾的利益,只有縱容這種舉目可見的迷信行為。等到異教絕滅以後,他們不必再擔心迷信與異教之間的可憎對比,因此對他們也未加限制。最早具有象征意義的崇拜行為,即對十字架和聖徒遺骸的尊敬。常被懇請給予說項和求情的聖徒和殉教者,坐在上帝的右手邊,然而人們全都相信,仁慈博愛和超乎自然的恩澤,不停地撒在他們的墳墓上面,虔誠的朝聖客只要前來朝拜、觸摸和親吻這些無生命的遺骸——他們的德性和苦難所遺留的紀念物,就會毫無問題地分享這些恩澤的賜福。有一種紀念物是形體和面貌的復制品,經過畫家和雕塑家的手精制而成,比起故世賢德之士的頭骨或草鞋更能引起大家的興趣。不論是哪個時代,這種復制品受到世人的熱愛和珍視,基於個人的友誼或公開的尊敬,能夠滿足人類感情的需要。羅馬皇帝的紀念圖像便一直受到政府和宗教榮譽的推崇。一種不過於誇張而又誠摯的敬愛,被施加於賢明哲者和愛國人士的雕像之上。

這些異教的德行、這些光輝的罪過,在神聖的人物面前就會自慚形穢,因為只有他們在死後才享有永恒的天國。在開始時,這種實驗還只是非常小心謹慎地進行著。這些受到尊敬的圖像,被謹慎地使用於教導愚蠢無知的人,喚醒生性冷淡的人,滿足異教改信者的偏見。歷經緩慢而又無可避免的發展過程,對原身和實體榮譽的崇拜被轉移到對復制品的崇拜,虔誠的基督徒都在聖徒的圖像前面禱告,異教儀式中的跪拜、燃燭、燒香都偷偷進入正統基督徒的教堂。理性或虔誠的考量被幻覺和奇跡的證據壓制得噤若寒蟬,那些能說話、能移動和能流血的神像,必然被賦予不可思議的力量,非常適合成為宗教崇拜的對象。無限的聖靈和永恒的天父,彌漫並支撐起整個宇宙,最大膽的畫筆試圖用形狀和顏色將之描繪出來,免不了害怕得兩手發抖。對於畫出來的天使加以崇拜,迷信的心靈很容易與其融和成為一體,尤其是還有神的兒子,到達世間以後就用人體的形象,他們更敢於如法炮制。三位一體的第二神格被賦予真實和凡人的肉身,但是肉身已經升到天國,要不是門徒親眼看到一些相似的容貌,後來的聖徒憑著可見的遺骨和肖像,很可能會抹去對基督的精神崇拜。聖母瑪利亞從類似的縱容中獲得好處,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沒有人知道她葬在何地,她的靈魂連同肉身一同進入了天國,無知的希臘人和拉丁人全都接受這種臆測。圖像的運用和崇拜在公元6世紀末葉之前已經穩固建立,充滿激情和幻想的希臘人和亞洲人更是如癡如醉,萬神廟和梵蒂岡裝飾著新迷信的標志。只有粗魯的蠻族和西部的阿裏烏斯派教士,對於這種近乎偶像崇拜的做法漠然視之。遍布於古代寺廟之中的青銅或大理石制作的大型雕像,則非希臘基督徒的想象或良心所能接受的。平面的彩色圖像受到肯定,視為更適切而又無害的仿效模式。[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