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五卷及第六卷(對應本套書第九至十二冊)的主要內容 從赫拉克利烏斯王朝到拉丁王國的建立,君士坦丁堡希臘諸帝的繼承及其背景(641—1185 A.D.)

一、緒論

我已經追溯了圖拉真到君士坦丁以及君士坦丁到赫拉克利烏斯這一系列的羅馬皇帝,忠實地敘述他們統治期間的安危禍福和利弊得失。帝國5個世紀的沒落期轉瞬而過,到土耳其人奪取君士坦丁堡為止,還有長達800年之久的時日,需要努力不懈地爬梳整理。如果我保持同樣的方向,敘述類似的過程,就會用冗長而薄弱的筆調寫出一部卷籍浩瀚的史書。耐心的讀者要是想從中間得到教誨,或者作為消遣用來打發時日,即使花費如許光陰,也很難獲得應有的報酬和收益。我們深入探索東部帝國的衰亡,經歷每一個階段和步驟,發現所有後續朝代的編年史,都讓撰擬的工作增加了更多的困難。這些編年史一直在重復敘述冗長而不變的故事,內容多為國脈的衰弱和局勢的悲慘。然而經常和迅速發生的變遷,打斷了事件因果之間的自然關聯;微小情節的錯誤會產生累積作用,破壞整體史觀的真相和成效,而我們是靠著這種印象才能撰寫和修飾這部悠久的歷史。從赫拉克利烏斯時代開始,拜占庭舞台的面積變小而且暗淡無光,帝國的邊疆過去由查士丁尼的法律和貝利薩留的武力所定出的界線,在我們的注視之下從各方面向後退縮。古代最高尚的臣民,羅馬人的姓氏僅能保有歐洲最狹小的角落,不過是君士坦丁堡郊區的一隅之地而已。

希臘帝國的命運就如萊茵河,它的水流在匯合大洋之前,早已被沙土吸收殆盡。那要經歷長久的時間和緩慢的變遷,才會讓主權所及的範圍縮小到我們視線之內,失去外表的光輝並沒有獲得德性和智慧這些高貴的稟賦作為補償。君士坦丁堡在最後淪亡的時刻,比起雅典最繁榮的年代還要富裕和興旺,看來是毫無疑問的事。想當年雅典所有財產的總額不過6000泰倫,就現在的幣值來說只合120萬鎊,為2.1萬名成年男性市民所擁有。這些市民都是自由人,敢於維護思想、言論和行動的自由,平等的法律保障人身和財產不受到侵犯,他們在共和國的政府中行使獨立的選舉權,他們的數量仿佛因鮮明且多姿多彩的性格而增多。每個雅典人在自由權利的保護之下,鼓動著競爭和自負的雙翼,渴望到達國家的最高階層;等到上升至顯赫的地位,有些經過精挑細選的人物還想繼續高升,到達一個庶民眼光所不及的程度。在一個面積廣大而人口眾多的王國中,過往的經驗證明不會缺少建功立業的機會,抓住這些機會就能從數以百萬計的臣民中脫穎而出。

雅典、斯巴達和他們的盟邦各自所占有的領土,面積並沒有超過法蘭西或英格蘭一個中等大小的行省,然而在豎起薩拉米斯和普拉蒂亞的勝利紀念碑以後,根據我們的想象,認為他們一定會向亞細亞這個巨大的疆域擴展,那裏的民族會被勝利的希臘人踩在腳下。拜占庭帝國的臣民僭用並且羞辱了希臘人和羅馬人的名字,只能展現出共同而又卑劣的惡習,不會因懦弱的個性而減輕汙染的程度,即使產生令人難忘的罪行,也不會激起英勇的氣概。

古代的自由人帶著高貴的熱情,復誦著荷馬的名句:“俘虜淪為奴,豪氣失其半。”詩人只能看到盛行於城市和家庭的奴役制度所產生的效果,無法預測另一半的剛毅之氣被宗教的專制消滅,對於俯伏在地面的教徒,不僅是行動,就連思想都要被施加桎梏。希臘人在赫拉克利烏斯後續各帝的統治下,受到雙重枷鎖施與的壓迫,暴君自以為是永恒公正的法律,卻因臣民的習性而腐化和墮落。我們從寶座上的施政、軍營的戰鬥和學校的教誨中,尋找這些人的名字和特質,讓他們值得保存而不會被世人遺忘。但是這種努力只是徒然無益之事。我們所找出的目標,具備的缺點和過錯也無法用畫師的技術和手法來彌補。

在這800年裏,前面4個世紀處於陰雲密布的狀況,偶爾出現一些微弱和中斷的歷史光芒,從莫理斯到阿歷克塞這些皇帝的傳記中,只有馬其頓人巴西爾成為一部單獨作品的主題,當時的各種記錄有的根本就不存在,也有很多丟失或是不夠完整,對於較為近代的編輯而言,由於史料的缺乏使他們的權威受到質疑。後面這4個世紀可以免予資料不足的指責,君士坦丁堡執掌歷史的文藝女神[1],隨著科穆寧家族同時復活,但是她的作品外表過於俗麗,動機有欠高雅和厚道。還有很多的僧侶或廷臣,都跟著前人的腳步走向奴性和迷信的同一道路,他們的視野非常狹窄,對事物的判斷毫無效用,甚至會產生誤導。當我們合上冗贅和貧瘠的史籍時,仍舊對於事件的起因、角色的個性和時代的習俗一無所知,然而他們卻大加贊譽或深為譴責。對一個英雄人物的刻畫可以及於全體人民,刀劍所發揮的力量傳達到文筆,從經驗可以得知,歷史的聲調隨著時代的精神在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