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卡斯的暴虐和毀滅以及赫拉克利烏斯的舉兵和稱帝(602—642 A.D.)

福卡斯的登極非常平靜,獲得東部和西部行省的承認,在他的統治之下(公元602年11月23日—610年10月4日),民眾只能在暗中流淚,同情就是犯罪的行為。皇帝和他的妻子利奧提婭的畫像,受到羅馬元老院和教士的敬仰,特別陳列在拉特蘭大教堂,後來存放在愷撒的皇宮,掛在君士坦丁和狄奧多西的畫像之間。作為一個臣民和基督徒,格列高利的責任是要默認已經建立的政府,但是他祝賀兇手的好運時竟然發出興高采烈的歡呼,這種難以洗刷的羞辱玷汙了聖徒的人格。使徒的繼承人對於這種血腥的罪行,應該用相當堅定的態度施以諄諄的教誨,兇手要誠心地悔過贖罪。然而他同意為人民得到解救和壓迫者的垮台而大肆慶祝,福卡斯的虔誠和仁慈榮獲上天的恩典,能夠擢升到皇家的寶座使他極為歡愉,祈求福卡斯用鐵腕對付所有的敵人,並表達出一個願望,或可能是預言,在經過長久而常勝的統治後,福卡斯的王國會從塵世升入天國。我已經照格列高利的意見追溯了革命的發展過程,無論是天國還是世間都是如此愉悅。

福卡斯在運用權力時比追求權力時更讓人可恨。一位立場公正的歷史學家用筆詳盡地描繪出這個怪物的全貌[233]:他的身材矮小而且畸形,濃黑的眉毛連成一線,有紅色的頭發和光潔無須的下頜,一個可畏的疤痕使面頰破相而且顯得醜陋不堪,他大字不識也不懂法律和軍事。他身居高位濫用帝王的特權,不僅性好女色而且濫飲無度,獸性的歡樂傷害臣民的榮譽也侮辱自己的尊嚴。他無法履行君王的職務,放棄身為軍人的責任,福卡斯的統治使歐洲飽嘗喪權辱國條約的痛苦,亞洲陷於水深火熱的戰爭中,成為一片荒漠。他的情緒一激動就會發作蠻橫的脾氣,要是感到畏懼就更形冷酷,要是受到抗拒或譴責必定暴跳如雷。狄奧多西逃到波斯宮廷的途中被快速的追兵趕上,或許是受到假消息的欺騙,結果就在尼斯附近被斬首身亡。宗教的撫慰和自認清白無辜,使年輕的王子在臨死前感到問心無愧。然而他的幽靈在篡奪者休息時作祟,東部流傳耳語說莫裏斯的兒子仍舊活著。

人們總是期待有人為他們報仇,過世皇帝的孀婦和女兒願意將世間最卑賤的人當成她們的兒子和兄弟。在這次皇室家庭的大屠殺中[234],福卡斯出於憐憫或是審慎,特別赦免了這幾位不幸的婦女,她們經過適當的安排,被監禁在一座私家住宅。君士坦提娜皇後保持勇氣,仍舊思念著她的父親、丈夫和兒子,渴望獲得自由並為他們復仇。她在深夜逃到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聖所,但是她的眼淚和聯盟的日耳曼努斯所提供的黃金,不夠發動叛亂的行動。在她一生當中無法報仇,也得不到正義,但是教長立下誓言可以保證她的安全,一所修道院被作為關她的監獄,莫裏斯的孀婦接受並且利用兇手所賜予的仁慈。她還是要伺機而動,福卡斯發現或是懷疑有第二次的陰謀事件,就取消了他所給予的諾言,並且激起更大的怒火。這位能在人類中博得尊敬和同情的貴婦人,這位皇帝的女兒、妻子和母親,竟像最下賤的罪犯一樣受到嚴刑逼供,要她招出圖謀不軌和涉案的人員。君士坦提娜皇後和3個無辜的女兒在卡爾西頓被斬首,就是她的丈夫和5個兒子赴死流血的同一地點。

像這樣的案例發生以後,地位較低的犧牲者的姓名和苦難真是不勝枚舉,定罪很少經過正式的審判程序,所受的懲罰是精心改進的酷刑帶來的痛苦:眼睛被刺瞎,舌頭被連根割除,四肢被砍斷,有些人死於鞭刑,也有人被火活活燒死,還有一些人被箭射成刺猬。想要速死成為大發慈悲之舉,倒是不容易獲得這種恩惠。橢圓形競技場是羅馬人的娛樂聖地,人們在這裏獲得各種自由的特權,現在被滿地的頭顱、四肢和撕裂的屍體玷汙。就是福卡斯的同夥也深有同感,即使被他所重用或是盡心服務,也無法保證可以在暴君的手中幸免。看來帝國早期的卡利古拉和圖密善,可以把他當成相與匹敵的對手。

福卡斯只有一個女兒,她被許配給大公克裏斯普斯[235],新娘和新郎的皇家雕像很不謹慎地被放在賽車場上,位於皇帝的旁邊。身為父親當然期望後代能夠繼承罪孽的成果,但是過早爭取民望的意圖便會觸怒國君。綠黨的護民官把罪過全部推到雕刻師身上,他們被判定有罪要立即處死。他們的性命因全民的懇求而獲得饒恕,但是克裏斯普斯非常懷疑,像他這樣身不由己地被當成是皇位的競爭者,猜忌的篡奪者是否會原諒或遺忘。綠黨試圖離間克裏斯普斯與福卡斯的關系,因而被疏遠,但主要是他的忘恩負義和綠黨喪失特權所致。帝國每個行省的叛亂時機都已成熟。赫拉克利烏斯是阿非利加的太守,兩年以來一直不願聽命於百夫長,也拒絕繳納貢金,認為兇手的身份是對君士坦丁堡的帝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