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安特彌烏斯為裏西默所弒及奧利布裏烏斯的興亡(471—472A.D.)

上面所提到的罪犯還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並沒有超越法律範圍之外。但不論裏西默所犯的罪行為何,這個權勢熏天的蠻族都能夠與君王抗爭,或者進行協商屈尊接受聯盟。安特彌烏斯承諾要給西部帶來和平興旺的統治,卻很快為災禍和傾軋所籠罩。裏西默對於如今有人權勢高過他,感到惶惶不安無法容忍,因此他離開羅馬,把府邸安置在米蘭。這是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對於散布在阿爾卑斯山和多瑙河之間的好戰部族而言,一方面便於邀請他們前來相助,另一方面也容易加以拒止。[210]

意大利逐漸分裂為兩個獨立而相互敵對的王國,利古裏亞的貴族為迫在眉睫的內戰而驚惶不已,全部投身在大公的腳前,懇求他以大局為重。裏西默不動聲色地用傲慢的口氣回答:“就我而言,我還是願意與這位加拉太人[211]保持友誼。但是,他一旦看到我們順從,就會變得驕傲,誰來節制他的驕傲,平息他的怒氣?”他們向裏西默提到帕維亞主教埃皮法尼烏斯[212],他不僅人品清貴、才識高超,且具有口若懸河的辯才,若讓他擔任使臣從利害關系和婚約親情方面著手,可平息最強烈的反對意見。推薦的人選得到裏西默的同意,埃皮法尼烏斯本著慈悲為懷的精神願意負起說客的任務,毫不遲疑地立刻前往羅馬,憑著他的地位和聲望獲得隆重接待。

主教的說辭是為了和平這點倒是不難了解到。他一再重申,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寬恕對方的侮辱和無禮,這樣才是仁慈、寬厚和謹慎之道。他鄭重地規勸皇帝要避免與兇狠的蠻族發生沖突,因為這不僅會危害到自身安全,也會給國家帶來毀滅。安特彌烏斯雖承認他所言不虛,但他對裏西默的行為感到深刻的悲傷和憤怒,這種情感在談話中不由自主地發泄出來。他驚呼道:

對這位忘恩負義之徒所提出的任何要求,難道我們曾經拒絕過?對於他的所作所為即使讓人怒不可遏,難道我們還不是忍氣吞聲?我顧不得紫袍的尊嚴,把女兒嫁給一個哥特人,為了國家的安全,我甚至犧牲家聲和門風。這些應該使裏西默永葆忠誠的慷慨,反而激起他用不義的手段來對付他的恩主。難道他沒有掀起各種戰爭來打擊帝國?難道不是他經常唆使和協助那些帶著敵意的民族傾瀉他們的憤恨?是不是我現在就得接受他那不忠不義的友誼?他已經違反了作為一個兒子的責任,我還能希望他尊敬這一紙婚約?

但安特彌烏斯的怒氣在充滿熱情的宣告中逐漸消失,他表示願意屈從埃皮法尼烏斯的提議。主教為恢復意大利的和平感到滿意,就回到自己的轄區,[213]但雙方的修好是否能真誠維持下去,實在讓人感到懷疑。皇帝的力量過於弱小被迫只得故示仁慈,裏西默暫時中止了野心勃勃的行動,在暗中加強準備工作,一旦時機成熟,就決心要顛覆安特彌烏斯的統治。後來和平與忍讓的假面具被撕破,裏西默獲得勃艮第人和東方的蘇維匯人大量增援以後,軍隊的戰力更為強盛。他公開宣布與這位希臘籍的皇帝斷絕所有關系,從米蘭向著羅馬的城門進軍,把營地紮在阿尼奧河河岸,迫切盼望著奧利布裏烏斯的到來,把他當成下任皇帝的候選人。

元老院議員奧利布裏烏斯出身安尼西安家族,自認能夠合法繼承西部帝國。他娶瓦倫提尼安的幼女普拉西狄亞為妻,在她被根西裏克送回後,她的姐姐優多西婭仍被留下,如同俘虜一樣成為根西裏克兒子的妻室。汪達爾國王支持羅馬盟友的公正權利,一面用恫嚇手段,一面提出懇求,並特別指明,若元老院和人民不承認合法的君王,仍擁戴不合格的外鄉人當皇帝,就會引起戰爭。[214]奧利布裏烏斯與國家公敵建立友誼,使他在意大利無法獲得民眾愛護,但裏西默一心想推翻安特彌烏斯皇帝,就引誘奧利布裏烏斯成為皇位候選人,憑著顯赫的身世和皇家的聯姻,一切行動合法,不會被視為謀逆的叛賊。

奧利布裏烏斯身為普拉西狄亞的丈夫,像祖先一樣獲得執政官的高位,大可居住在君士坦丁堡安享榮華,因他欠缺治理帝國的天賦才能,所以覺得不必為帝位而自尋煩惱。但奧利布裏烏斯最終還是屈服在友人的不斷糾纏下,加上他妻子在旁慫恿,遂草率地陷身於內戰的危險和災難中。他接受了意大利的紫袍,是因私下得到了利奧皇帝的默許,然而他在西部登基稱帝,還是由於那個生性善變的蠻族(裏西默)在背後的支持。他無論是在拉文納還是奧斯蒂亞港登陸,都未遭到絲毫阻礙(根西裏克主宰著海洋),他很快到達裏西默的營地,在那裏成為西部世界的統治者(公元472年3月23日)。[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