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非利加的戰事和吉爾多兄弟的敗亡(398 A.D.)

斯提利科把解決羅馬的困難和指揮阿非利加的戰爭托付給一個將領負責,他滿腔熱血地計劃采取行動,以向暴君尋求報復。吉爾多和馬西澤爾[170]都是納巴爾的兒子,兩人不和,已無法保持手足親情,雙方引發了致命的口角。篡奪者忌憚幼弟的英勇和才幹,在無法控制的狂怒之下非取他性命不可。馬西澤爾勢單力薄,只有到米蘭宮廷尋找庇護,緊接著不幸的消息傳來,說是他兩個無辜的兒子竟被暴虐的伯父謀害,痛苦的父親只有等待報仇的機會。斯提利科一直保持高度的警覺心,已著手集結西部帝國的海運和軍事戰力,若暴君發起戰爭,他決定要親自率軍進擊。但意大利需要他坐鎮,否則會危及帝國邊區的防備。他經過仔細考量後,判斷最合理的方案是讓馬西澤爾負責指揮此大膽的冒險行動。讓他率領經過挑選久經戰陣的老兵,這些人過去在尤金尼烏斯麾下服務,組成的部隊有約維烏斯、海克留斯和奧古斯坦軍團,以及涅爾維安協防軍。這些士兵的旗幟都有獅子的標志,部隊的名稱也都取諸如“神明保佑”和“所向無敵”之類的吉祥話。他們曾讓世人知曉,他們能夠顛覆也能保衛篡奪者的寶座。但整體而言,組成的兵力很少且征兵困難,派出的7個隊[171]在羅馬的軍隊中位階很高又享有盛名,可以上陣的總兵力一共是5000人。[172]

艦隊由戰船和運輸船組成,從托斯卡納的比薩港出發,在暴風雨的氣候裏航向卡普拉裏亞島。這個地方最早的居民都是野山羊,現在被一群陌生的野蠻人占領,成為殖民區。

整個島嶼(那時有見識的旅客這麽說)都是人,也可以說被這些人所汙染,他們都在逃避人生。這些人稱自己為僧侶或遁世者,害怕獲得好運道,因為會產生失去的憂慮。他們情願過最惡劣的生活,因為即使之後陷入不幸的境地也不過如此。他們的抉擇怎會如此荒謬絕倫!想法怎會如此有違常情!身為人類,他們不願為非作歹,但也無法施予善行,處於悲哀的瘋狂狀況。如果他們的行為不是出於病態,那就是自覺有罪而產生的後果。這些苦惱的人士對自己的肉體施加酷刑,就像用法律的手施加於逃亡的奴隸身上的痛苦一樣。[173]

以上是一個異教徒官員對卡普拉裏亞的僧侶非常不客氣的批評。虔誠的馬西澤爾感化他們選擇為神服務的道路,有些人為他的乞求所說服,登上艦隊的船只,看到羅馬將領無分日夜都在祈禱、戒齋和唱贊美詩,感到欽佩不已。信仰虔敬的領導者獲得這些生力軍後,更增加了勝利的信心。為了避免科西嘉危險的巖岸,就沿著撒丁尼亞的東岸航行。為了抗拒暴烈的南風,船只在卡利亞裏寬廣的海灣裏拋錨,距離阿非利加海岸只有140英裏。[174]

吉爾多準備運用阿非利加的全部力量對抗入侵,羅馬士兵的忠誠令人疑慮,他費盡心思加以鞏固,非常慷慨地贈送他們禮物,同時做出了很多承諾;對於加埃圖裏亞和埃塞俄比亞距離遙遠的部落,也用這種方式吸引他們加入陣營。他很自負地檢閱一支7萬人的大軍,很傲慢無禮地誇口說他的騎兵數量之多,馬匹飛奔所激起的沙石,就足以把馬西澤爾那支來自寒冷地區的高盧和日耳曼土著[175]所組成的部隊陷在熾熱的黃沙裏,但這種臆測只會給他帶來恥辱。指揮霍諾留軍團的這個摩爾人,對於自己同胞的伎倆實在太了解,毫不擔心這批赤裸身體的烏合之眾。他們沒有盾牌,全靠左臂拿一個鬥篷來保護,等到用右手投出標槍以後,就完全沒有武器可用了。他們的馬匹沒有受過訓練,很難控制,也不服從韁繩的引導。馬西澤爾率領5000名老兵面對占有數量優勢的敵軍,紮下營寨等候三天後,下達全面接戰的號令。[176]他縱馬走到敵人陣線前,向他們提出優厚的條件以獲得和平並且赦免他們。他迫近位於最前面的掌旗手,那是一名阿非利加人,當對方拒絕屈從時,他用劍斬斷這位掌旗手的手臂,一擊之下,手臂和旗幟都掉落到地面。這種看起來像是降服的動作,很快使戰線上所有的旗幟相繼效法,就像是接到投誠的信號一樣,所有反正的支隊全部呼叫合法統治者的名字。蠻族為羅馬盟軍的陣前起義感到驚惶不已,依照他們固有的習性,一哄而散趕快逃走,馬西澤爾在沒有流血的狀況下,輕易贏得了勝利的光榮。[177]

暴君從戰場逃到海岸,登上一艘小船,希望能安全抵達東部帝國一些友善的港口,但是碰到頂頭風把船吹回塔布拉卡港口[178]。這件事很快讓其余的行省知道,這裏屬於霍諾留的疆域,也是他的部將所管轄的地區。當地居民為了顯示他們的悔過和忠誠,就把吉爾多抓住,將其關在地牢裏。他陷於絕境之中,卻能夠免於報復的酷刑,是因為要把他交給過去受到傷害而現在已獲得勝利的弟弟。[179]阿非利加的俘虜和戰利品都呈獻在皇帝腳前,斯提利科雖然獲得莫大成功,但認為整個事件要依共和國的法律來處理,就將惡名昭彰的罪犯交給羅馬元老院和人民,[180]由此可見他那溫和與誠摯的一面。審判按照莊嚴的程序公開進行,法官運用過時且不切實際的條文,以中斷供應羅馬人民生存所需糧食為名,判處這位阿非利加的官員死刑。皇家大臣想借此機會壓榨富裕而有罪的行省,最有利的方式是牽連更多人員成為吉爾多的共犯。霍諾留曾下了一道詔書,用來阻止告密者惡意羅織陷人入罪的勾當,然而過了10年後,又頒布了一封與之前截然相反的詔書,追查以往涉及叛亂的黨徒,要求知情人員出面揭發其所犯罪行。暴君的追隨者要是能逃過士兵的殺害和法官的判罪,那麽在得知他的兄弟馬西澤爾的不幸下場後,應該感到莫大的慶幸,因為這些人絕不可能獲得他的寬恕。馬西澤爾完成重要戰爭後的那年冬天,在米蘭宮廷接受大聲的贊美、表面的感激和私下的嫉妒。[181]他的死亡表面上看是意外,但實際卻應歸之於斯提利科的罪行。摩爾王子陪伴西方主將經過一座橋梁時,突然從馬背上摔到河裏,隨從為獻殷勤急忙趕上去,這時他們看到斯提利科的臉上掛著殘酷而邪惡的笑容,於是全部停下來,不敢給予援救,眼看著不幸的馬西澤爾被淹死。[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