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教狂熱所形成的寬容政策(361—363 A.D.)

尤裏安曾將背教行為的重大秘密告訴給了一些與他有著友情和宗教的神聖聯系的忠誠的新入會者。[56]有一個有趣的謠言不斷在篤信古老宗教的人們中間流傳。帝國所有行省的異教徒,把他未來的偉大成就作為希望、祈求和預言的目標。他們抱著美好的期望,期盼著熱忱而善良的改變信仰的皇帝,可以消除所有的禍害,讓他們重獲每一種福祉。對他們虔誠的渴望和熱情,尤裏安不僅不反對反而公然巧妙地表示,他決心要到達一個能夠對他的國家和宗教都發生作用的地位。君士坦丁的繼承人對古老的宗教始終抱著敵視的態度,他那喜怒無常的脾氣時而保護時而又威脅著尤裏安的生命。專制政府愚蠢到懼怕法術和占蔔,嚴格禁止此類活動,要是異教徒只是進行祭拜活動,還能勉強同意。但是以尤裏安所處的地位,這種宗教的寬容對他並不適用。不久以後,背教者成為皇位的指定繼承人,現在顯然只有他的死亡才能解除基督徒的恐懼。[57]但是年輕的親王並不願意成為殉教者,而是要獲得英雄的榮譽。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他開始隱瞞自己的宗教信仰,對於這個內心感到十分厭惡的教派,多神教的溫和態度容許他參加基督教的禮拜活動。利巴尼烏斯把他這位朋友的虛偽態度,說成值得贊揚而不是應該批評的行為,這位演說家說道:

就像玷汙過的神像重新安置在宏偉的聖殿裏,尤裏安所受教育帶來的愚昧和謬誤,全部從頭腦裏被清洗幹凈,重新散發出美麗的真理之光。他的思想已經產生變化,要是公開承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他的行為只能一如既往。伊索寓言的驢子用獅皮掩飾自己,恰好相反,我們這頭雄獅要用一張驢皮將自己偽裝起來。他聽從理性的指導,奉行審慎和必要的生存法則。

從在以弗所秘密加入異教直到內戰開始,尤裏安的偽裝隱匿持續了十多年,在開始東征後,才公開宣稱他是耶穌和君士坦提烏斯勢不兩立的敵人。他在莊嚴的節日不得不盡自己的義務參與基督徒的集會,這種強迫自己忍耐的情況更堅定了其信仰。尤裏安懷著去見戀人般的急切心情,回到供奉朱庇特和墨丘利裏的家庭聖殿,自由自在地焚香膜拜。誠實的人要時時偽裝必然十分痛苦,公開承認自己信奉基督教,使得他的思想自由受到壓制,迫使他在行為上違反人性中的高貴品德——忠誠與勇氣,這更增加了他對這種宗教的厭惡。

尤裏安雖然受過基督教的神聖洗禮而成為其中的一員,但是就他的思想傾向而言,寧可接受荷馬和西庇阿父子的神祇,也不願信奉他的伯父在羅馬帝國建立起來的新宗教。但是作為哲學家,他有責任說明自己之所以反對基督教的道理,因為現在有眾多的信徒、持續的預言、光輝的神跡和大量的證據在支持這個教派。

他在準備波斯戰爭期間寫了一部長篇著作,其中敘述的具體內容,許多都是他經過長期沉思默想所探索的論點。有些殘篇斷簡被亞歷山大裏亞的西裏爾抄錄並保存下來,[58]這個人是他的敵對分子。尤裏安的文章是機智和學識、詭辯和宗教狂熱的奇妙結合,高雅的風格和作者的地位使這些作品大受歡迎。被視為基督教寇仇的邪惡人員名單中,即使是波菲利的名字與品德高尚而又名聲遠揚的尤裏安相比,也難免顯得大為遜色。忠誠教徒的虔誠心靈或是受人誘騙,或是受人威脅,或是自己驚慌失措。異教徒有時參加寡不敵眾的爭辯,可以從皇帝傳教士的通俗著作中,得到取之不盡的詭辯的反駁論點,用來大聲激辯。這位羅馬皇帝對神學的研究極其喜愛,吸取了好辯的神學家的狹隘偏見和狂熱。他為自己訂下永不後悔的誓約,要竭盡全力支持和宣傳他的宗教觀點。當他為自己使用的辯論武器所發揮的力量和技巧私下激賞不已時,對於敵手如此固執己見地抗拒他所提出的理由和辯論的才華,難免要懷疑對手是否誠心參加辯論,或者他們根本沒有理解的能力。

基督徒對尤裏安的叛教行動心懷恐懼和憤怒,他們真正感到害怕的不是他的論點而是他的權力。異教徒看到他的狂熱信仰,急切盼望立即點燃一場迫害的烈火,以殲滅神祇的敵人;希望他用帶著惡毒仇恨的智慧發明獨特的死刑和殘酷的刑具,這些刑具必定超出前任皇帝的意想之外,不像他們空有專橫的憤怒而缺乏經驗。但是,所有或恐懼,或期待著的教派都對這位看重自己名聲、重視社會安寧和人民權利的君主謹慎的人道主義做法大感失望。尤裏安受到歷史經驗的啟發,經過反復的思考,認識到盡管身體的疾病有時可以用下重藥的辦法治愈,但心靈的偏差意識無論是烈火或刀劍都無法去除。內心不服的受害者可以被強拉到聖壇下,但他內心卻仍然對褻瀆神靈的活動十分憎惡,完全不能接受。壓迫只能更加深宗教信仰的執著甚至可以讓人為之瘋狂。況且,等到迫害時期過去以後,曾經屈服的人會馬上向自己的神表示懺悔,照舊恢復自己原來的信仰。那些始終堅持己見的人,可以得到榮名成為聖徒或殉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