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奧勒良鎮壓內部叛亂及其行事作風(274A.D.)

奧勒良的軍隊擊敗了共和國在國外和國內的敵人。我們可以很肯定地說,過去那個軟弱而高壓的政府,所造成的正在滋長蔓延的犯罪行為、派系傾軋、投機鉆營和邪惡風氣,經過他這番嚴格的治理,應該可以在帝國根絕跡滅。但是,腐敗的過程已遠超過治療的速度。放任社會混亂的年頭是那樣漫長,比起奧勒良只有幾個月的軍事統治時間,我們只有承認,一段平靜無事的短暫時光,不足以完成那樣艱巨的中興大業。他想恢復錢幣的幣值,也都遭到強大惡勢力的反對。皇帝在一封私人信件中,表達出自己的煩惱。他說道:

神明確實下達諭旨要我這一生在戰爭中度過,如今就在城裏我的眼前發生叛變,這會引起嚴重的內戰。鑄幣廠的工人在費利奇西穆斯的煽動下,發起造反的活動。這個家夥原來是奴隸,經過我的提拔負責財務工作。最後叛亂雖然已經被鎮壓住了,但是部隊駐紮在達契亞,營地在多瑙河河岸的7000名士兵,在這次沖突中都遭到殺害。

當時也有作者記載,補充說明此事件是在奧勒良凱旋式後不久發生的,決定性的戰鬥在西連山展開。因鑄幣廠的工人在錢幣上摻水造假,皇帝為維護政府信譽,通知民眾可到國庫,用成色不足的劣幣換回良幣。

我們也可以滿足於如實報道這一非同一般的事件,但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矛盾之處,也不能不提出來好有個交代。在伽利埃努斯的治理下,發生鑄幣廠舞弊案件,倒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目前狀況完全不一樣,那些貪汙的組織難道不害怕奧勒良絕不通融的態度?何況犯罪得到好處的人總是少數,所以很難想象這些罪犯用什麽策略,把受到他們傷害的民眾武裝起來,去反對維護民眾權益而被他們出賣的國君。我們也許會自然地想到,這些犯罪分子和告密者以及作威作福的官員,都受到人民的厭惡,而改革幣值的工作,就和皇帝下令在圖拉真廣場公開燒毀作廢的單據一樣,受到人民的歡迎。

在商業原則完全不被人民了解的時代,采用嚴酷而輕率的措施,也許更能達到所希望達成的目的。但像這樣暫時的誤解很難激起一場內戰,更不要說加以長久的支持。要是不斷增加土地和生活必需品的稅率,達到使人無法負擔的地步,最後就會激怒那些無法離開自己家園的人民。但是那種狀況不管怎麽說,與采用必要的手段恢復錢幣的幣值,完全是大不相同的兩回事。在處理幣值的過程中,雖然暫時會產生不便,但是比起長久的好處也就可以忍受了。要是在過去,因成色不足造成的損失,會由大眾來分攤;現在是少數擁有大量現金的富人,明確感受到財富減少,隨著產業損失的同時,也失去原有的權勢和影響力,這對大多數人而言也沒有什麽不好。不論奧勒良采用哪種說法來掩飾發生叛亂的真正原因,對於擁有權力而又心懷不滿的部分人士,他那改進幣值的做法只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借口。羅馬雖然已談不上民主自由,卻還是深受派系傾軋的傷害。皇帝自己出身平民,所以對人民特別關心,但人民對元老院、騎士階級和禁衛軍則產生不滿[56]。元老院管權,騎士階段管錢,禁衛軍管軍,要是沒有這三種人士的參與,誰也無法進行私下的陰謀活動,激起暴民成立一支軍隊,在戰場上與英勇好戰的君主領導下的、曾經征服西部和東部的多瑙河畔久經鍛煉的精銳之師對抗。

不管那次叛變的原因或目的到底是什麽,完全歸之於鑄幣廠工人很難令人置信,奧勒良倒是盡可能對勝利的成果加以運用。[57]他天性嚴酷,身為農夫出身的軍人,他飽經憂患,不會產生多余的憐憫和同情,見到酷刑和死亡完全無動於衷。他從小接受軍事訓練,把市民的生命看得無足掛齒,常因細微小事嚴厲懲罰百姓,更會把軍營的紀律要求轉用到民事的法律事務上。他的正義感結果成為盲目的熱情沖動,只要感覺到自己或公眾的安全受到威脅,根本不考慮證據的運用和量刑的原則。

羅馬人用毫無理性的叛亂來回報他對國家的服務,激怒他那高傲的性格。首都最高貴的家族卷入暗中進行的陰謀活動,不論是明確犯罪或僅是涉嫌,急切的報復心理促使他進行血腥的迫害,甚至連自己的親侄兒都無法幸免。劊子手殺得手軟(要是借用當代一位詩人的說法),監獄擁擠不堪,可憐的元老院為卓越的議員遭到殺害或放逐而悲痛哀悼,議會對奧勒良的傲慢跟他的殘暴一樣難以忍受。他對民事制度的限制一無所知也不屑一顧,除了掌握武力以外,拒絕用任何頭銜來行使職權,始終拿征服者的權力統治這個被他解救和制服的帝國。[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