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馬克西明荼毒生靈的暴行(235—237 A.D.)

以往的暴君,像卡利古拉、尼祿、康茂德和卡拉卡拉,都是荒唐淫亂、少不更事的青年,[355]在帝王之家接受教育,被帝國的驕傲、羅馬的奢華和吹捧的聲音所敗壞腐化。馬克西明跟他們不同,他的殘酷源於害怕被人輕視。他雖靠著士兵的擁護而成事,主要是弟兄們愛他,把他看成大家的化身,但他意識到自己低賤的身世、粗野的外貌及對文明生活中藝術和制度之全然無知,[356]要是與亞歷山大那善良的德行相比,真是強烈的對照。他記得自己過去光景不佳之際,經常等候在傲慢的羅馬權貴門前,被狗仗人勢的奴隸拒之門外。當然他也記得那些接濟和幫助過他的朋友,但不管是得罪還是有恩於他,他們全都冒犯了他,因為他們全都知道皇帝那見不得人的出身,許多人被羅織罪名處死。馬克西明就是因為殺害對他有恩的人,使得他以蠻族家世和忘恩負義的惡名,血淋淋地存在於青史之中。[357]

暴君天性陰鷙嗜殺,對帝國每位出身高貴和功勛顯赫的人,都起猜疑心,只要聽說有任何不穩的跡象,就毫不留情斬草除根。有一位曾任過執政官的議員名叫馬格努斯,被控是要殺害他的主謀,沒有證人和證據,也沒有審判和答辯機會,就連同4000名疑為幫兇的人員一並被處死。意大利和整個帝國到處都是密探和告發者,就算是最輕微的指控,那些治理過行省、指揮過軍隊、獲得代行執政官和凱旋式殊榮、身為最高階層的羅馬貴族,都會被綁在馬車上,遞解到皇帝面前。沒收財產、放逐異地或者立即賜死,都算是最仁慈寬大的處置。有些極為可憐的受害者被縫在被殺野獸的獸皮裏,或丟給野獸咬死,或遭亂棍打死。在3年的統治期間,他從來沒有回到羅馬和意大利,而是經常在萊茵河和多瑙河之間轉移,他的營寨就是嚴酷的專制統治所在地。他蔑視法律和正義的原則,靠軍隊宣誓效忠的刀劍來維持統治。[358]那些出身高貴、具有氣質和修養的人士,遭到排斥不準接近。羅馬皇帝的朝臣又成為古代奴隸和角鬥士的首領,他們掌握殘酷的權力,使人留下恐懼和厭惡的深刻印象。[359]

要是馬克西明的殘酷行為只限於地位崇高的元老院議員,或者是那些想從宮廷和軍隊牟取暴利的投機分子,一般人民對於這些特權階級的受苦受難,不僅無動於衷,甚至還會幸災樂禍。但是暴君的貪斂受到士兵搜刮無饜的刺激,最後竟然開始侵犯公共財產。帝國每座城市原都有獨立的稅收,用來購買糧食供應民眾,支付各種運動和娛樂經費。在馬克西明交代之下,將全部財產沒收供國庫運用,掠奪廟宇最值錢的各種金銀祭具和飾物,神明、英雄和皇帝的雕像通通都被融化鑄成錢幣。這些觸犯天理、褻瀆神明的亂命,在執行時不可能沒有引起騷動和殺戮。很多地方的人民寧願以死來保護他們的神壇,也不願眼看他們的城市遭到戰爭的搶劫和暴行。士兵雖然可以從冒犯神祇的侵奪中得到好處,但是內心還是會有羞愧之感,無論如何冷酷施用暴力,同樣畏懼親戚朋友義正詞嚴的指責。在整個羅馬世界,憤怒的呼聲清晰可聞,要求對人民的公敵采取報復的行動。最後,因為個人的壓迫行為,和平而沒有武力的行省被迫走向反叛之路。

阿非利加的財務官[360]是個為虎作倀的家夥,以沒收充公和課處罰金來搜刮富人財產,作為皇室收入的主要來源。對於當地的富有青年,他事先設計羅織罪名,只要執行就能剝奪他們大部分世襲的產業(公元237年4月)。在此時刻,要死要活都得趕快做出決定。在他們苦苦哀求下,貪心的財務官答應對他們寬限3天。他們利用這3天的時間,拿出錢財,集合了一大批奴隸和農民,帶著棍棒和斧頭當武器。當財務官接見他們時,為首之人用藏在長袍裏的短劍刺殺財務官。群眾協力占領提斯德魯斯小鎮,[361]高舉義幟反抗羅馬皇帝統治。他們將希望寄托在人們對馬克西明的痛恨上,下定決心要與喪盡天良的暴君周旋到底。這時,他們需要一位德行可獲得羅馬人愛戴和尊敬的皇帝,而且他的權威能使行省的革命大業穩定發展。戈爾狄安以代行執政官頭銜擔任阿非利加的總督,成為他們推舉的對象,但他毫不考慮就拒絕此危險名位,流著淚請大家讓他平靜以終天年,不要使他沾染內戰的血腥以致晚節不保。但在大家脅迫下他只有接受皇帝的紫袍,何況在馬克西明殘酷的猜忌下,他已走投無路,因為根據暴君的觀點,凡受人擁戴妄想榮登大寶者非死不可,凡起了稱帝的念頭就是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