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命之地

“恭喜南王,復得兩員肱骨臂膀。這下,有了翼王的左軍眾部,南王不至無還手之力了。”曾觀瀾跟隨馮紹光進入大帳。

“觀瀾別高興太早!雖達袍、羅兄弟以兄弟事我,願投我帳下,但左軍其他聖兵呢,難免有天王東王安插之人。如今天國名分已定,天王為天國共主,東王為天國執宰,擁有無上權利,難以撼動啊。”馮紹光皺皺眉頭,嘆氣道:“眼下只當自保,以待時機,脫離天王東王二人身邊。你天養伯那邊,最近可有消息?”

“天養伯那邊最近沒消息傳來,應該並無甚大事。”曾觀瀾恭敬地回答道。

二人口中的天養伯,名字叫曾天養,只有二人知道,曾天養是觀瀾的堂伯,也是紫荊山大沖曾家人,年少時便過繼給新圩一曾姓人家。天王經過新圩時在天養家中歇腳,故而對天養親善,現已將其留身邊任職禦林侍衛,職同副將軍。

次日清晨,馮紹光由盧七陪同,出了營帳。馮紹光看著不遠處悠悠流淌的湘江,想起歷史上馮雲山的宿命之地,便使盧七找人打聽,蓑衣渡離此多遠。

不一會,盧七回來說,昨夜他們駐紮的地方叫五裏排,蓑衣渡就在離這裏東北方向三裏不到的地方。

想不到已經離這個半個月後的宿命之地這麽近,馮紹光便率曾觀瀾、後二軍軍帥梁立泰、盧七等人出營,觀察蓑衣渡周圍地形。

蓑衣渡是湘江邊的一個小渡口,位於全州城東北,沿湘江順流而下約莫十二三裏,過了蓑衣渡沿湘江再往北50余裏,在黃沙河圩處,即算進入湖南地界,因此也算個軍事要地。

其時已入初夏,馮紹光等人站在湘江西岸,微風徐來,一陣清爽。再往前,江面忽然急轉,一座突兀的山嶺聳立在江邊,山嶺形如獅子,高可三百余米,密林深箐,地勢險要,卡住江面咽喉,致江面狹窄,不足百米寬。

獅形山嶺方圓二裏許,東面靠江的山腳處為幾十米高的懸崖,直插江水中。江面在此由北急轉朝東,水流湍急,河水不深,乃過往行船極度危險之地。整個渡口外大樹參天,灌木疊疊,特別是渡口東岸崇山峻嶺,僅有條小山道可以通行。

曾觀瀾見此處地形險要,不由臉色一變,道:“此地極端險要,乃兵家伏兵重地。若有船只從此經過,需提防有一營埋伏於此,橫鎖江面,將過往舟船攔截在此,再在獅子形狀山嶺上以火炮、火箭、投石等襲擊,必一敗塗地。”

馮紹光點點頭,暗想這曾觀瀾雖然是個書生,眼光和戰爭意識倒是不錯。他說的基本就是歷史上江忠源率領的楚勇所做的。

江忠源,湖南新寧人,本是書生,是瑤民造反和太平軍起義給了他施展才華的舞台,從一名屢試不中的舉人,靠自辦團練“楚勇”鎮壓起義軍,如今已成為陜硒的候補知府。

熟悉清史,特別是太平天國時期歷史的馮紹光知道,江忠源是聽聞太平軍從桂林撤圍,才從一百多裏外的老家率領一千來名“楚勇”,趕著湘桂邊境大瑤山裏的山路,急急忙忙到蓑衣渡湘江的西岸邊埋伏。

他采取立木樁於江中,截攔過往船只,再以山炮,尤其是特別是威力巨大的九節銅炮、火銃等轟炸船只,導致太平天國遭受最狼狽的一次慘敗。天國精銳將士、輜重盡失,船只大部分被毀,無法從水路再進攻長沙,最關鍵的是南王馮雲山也葬身於江中,屍骨全無。

如今,馮紹光提前知曉江忠源的謀劃,歷史的敗仗當然不會再讓它重演。但江忠源的楚勇精壯強悍,戰力驚人,如何應對還需仔細謀劃。並且,馮紹光知道這個江忠源未來幾年一直活躍在鎮壓太平軍的最前線,如果能在這一次擊斃甚至活捉他,也算是去掉一個心腹之患。

另外,馮紹光有點糾結的是,要不要趁這次機會,削弱天王、東王的兵力。不過他只是稍微想想,便否決了這個念頭。

天王東王始終是內部之爭,最大的敵人還是滿清朝廷。現在天國將士本就不多,且都是久經征戰的廣西精銳老兵,若損失過大,對整個天國極為不利,搞不好,連自己身邊少有的幾個老兄弟也要損失掉,到時自己孤掌難鳴。

在沒和天王東王他們分開以前,削弱他們的實力就是削弱自己的實力,馮紹光很清楚這一點。

後軍開始拔營返回全州城,馮紹光在曾觀瀾和盧七他們的簇擁下,離開蓑衣渡,返回軍營中,隨軍緩緩而行。

不到響午,馮紹光看見全州城時,城門外二裏許野地裏已經駐紮著天官正丞相秦日綱率領的後一軍五百余人,擺開圍困全州城的陣勢。

秦日綱率後一軍從桂林撤圍時負責殿後,馮雲山率領被編為後二軍、後三軍、後四軍的女營和童子營,以及天國輜重營等牌尾走在中間,其他各部走在前面。東王下令返軍克全州,走在最後的後一軍反而變成最前線,最先到達全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