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暗湧狂潮

飛鳥劃過碧藍的天空,桅杆如林,隨著水浪微微起伏搖晃。

隱約間,有戰鼓聲在響起。孫策系好甲胄,取過案桌上的鐵盔,夾在腋下大步走出了帥帳,帶有暖意的晨光裏,他靜靜站了一陣,閉著的眼簾下,能看到映著光芒的眼皮裏是鮮血在血管裏流淌。

不遠,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兄長不多睡一陣?”

“睡不著,一閉上眼,就像能看到公覆……”

孫策睜開眼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從親衛手中取過大槍朝渡橋那邊過去,前行間,周瑜著了襦鎧,挎劍跟在後面,與他一起走上橋板,一陣接著一陣的鼓聲愈發清晰了,整個水寨都已經動作起來,無數的士兵沉默的開始集結。

隨後,列成長隊,在各自隊正、營司馬、校尉喝斥中,穿過走在渡橋上的倆人周圍,密密麻麻的隊伍一直延伸至通向各個大小船只的艙內。離開這邊,水寨中的民夫也在做最後的準備,一輛輛轅車,將弓弩、石砲搬上最大的船上。

呼喝的號子聲裏,周瑜隨著兄長走了一陣,東方的天色愈發的光亮,低聲的說了起來:“兄長,做好準備與江東諸將廝殺了嗎?之前有消息回來,丹徒的江東水軍有了動作,應該是預料到戰事迫近了。”

“孫權麾下那些將領與我何幹?殺便殺了!”

低沉的嗓音裏,孫策看著從身旁一隊隊過去的士卒,有徐州人、中原各地的士兵,腳步還在往前走,“……冥頑不靈之輩,不曉變通、不知大勢所趨,死了倒也好,為兄不會心痛半分!”

天空中,水鳥拍著翅膀落下來,立在甲板一只木桶上,偏著腦袋看著走上來的人類,然後啼鳴一聲又飛了出去。孫策走上船舷,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陳武那邊可有消息過來?他走了多久?”

“半個月左右。”周瑜說完這句,走去兄長身側,陪他看著映出粼粼光芒的江水,“此時該是抵達句章了,若是順利的話,韓將軍已經看完了兄長的書信,他該是認識你的字跡。”語氣停頓了一下,望去遠方的神色裏不免有些擔憂,“瑜就怕義公他們雖然勇武,但孫權把持江東日久,身邊親信將領也是不少……”

孫策皺起眉頭,哼了一聲:“你是書讀太多了,憂心的事就多。當初連大秦人家裏的地中海都淌過一次,還擔心眼下這條江水?從前你我能打下江東,這次就再打一次有何妨。”

鐵盔戴上頭頂,手中那杆飲無數敵人鮮血的大槍,呯的一聲在話語落下的瞬間拄響甲板,猛的轉過身,披風嘩的一下展開,飄在船舷,“傳令!揚帆起航——”

鳥雀的視野俯瞰而下,一道道人的聲音嘶喊之中,如林般的桅杆,升起了船帆,風吹過來,繪有獸面紋的巨大門艦上吹響了號角聲,成群的船只形成龐大的艦隊拱衛在四周,慢慢駛離水寨渡口,洶湧流動的江水在航行的船身前層層疊疊的翻湧推開。

巨舟裂浪而去。

……

萬裏無雲,天地遼闊。

曲阿。

軍營之中,士卒在校場揮汗如雨,隱約的嘶喊傳進中帳,太史慈坐在案後處理每天都忙不完的軍務,自從舊主孫策參與西征之後,他就被調離了中樞圈層,連帶曾經一批跟隨孫策打下江東的老臣,如黃蓋、程普、韓當……等被安排去了後方,不是進山剿越人,就是攻略更南面的交州。

後來,黃蓋的死訊傳來,讓他一度難以忍下去,差點提槍上馬帶著軍隊去建業找孫權問個清楚,人為什麽會死的不明不白。

片刻,揮動的筆尖停了下來,外面傳來腳步聲,他擡起頭時,一名士兵已經半跪在帳口,手裏捧著一疊書信:“啟稟將軍,外面有人送來書信。”

“此戰事關頭,來歷不明的書信一律不收,以免惹得主公起疑。”太史慈撫了撫須髯,吩咐那名士兵將那信函拿去悄悄燒了。稍緩,他又寫了一個字時,察覺到半跪站口的身影還沒走,皺起眉擡頭望去,那士兵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將軍,那送信人說,裏面有緊急的事,將軍看了自會明白,卑職看她模樣甚為焦急,不像細作。”

“拿來我看看。”

太史慈放下筆墨,起身從對方手裏取過書信,展開看了片刻,猛的擡起頭:“那人現在何處?是何模樣?”信裏說的只有一個內容:程普在句容卸兵權,被俘送往建業。

“聲音是個女的,蓬頭垢面,看不清長什麽樣子,將信給了卑職就走了,說是要去建業。”

帳中,高大的身形捏著那張素帛來回了走幾步,目光停留在架上的長槍、雙戟一陣,轉過頭吩咐了一句:“點齊兵馬,隨本將出營。”

“將軍,可是主公有命令在前……”

兵器架上,雙戟劃出兩道軌跡,負在了後背,須髯隨身形轉動飄了起來,斬釘截鐵的聲音落下:“這軍中,本將最大,他說的話不管用!”伸手抓過長槍,“這狼心狗肺之徒,待救下程老將軍,再與他計較,真當我太史子義沒脾氣,還是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