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王牌老潘

崩潰來的太過突然。

這一天到得如今淩晨,對於張勛來說,是難以弄清的亂局,他清楚自己被公孫止偷襲了,但不明白對方如何選在這樣的時間裏完成了迂回,又如何在這樣迷霧裏辨別方向,針對性的找到他的主力,縱然如此,對方既然已經過來,他還是有信心和幻想憑借密不透風的擁擠陣型將對方正面擊潰,若一切順利,就算丟掉了糧秣大營,也算將功補過了。

然而他看到的是上萬騎兵陡然變陣分成左中右三路硬生生的鑿進來,直接敲碎了正面的防禦,對著三萬軍隊組成的人海展開瘋狂的撕扯,加上霧氣太重,陡然的混亂讓命令無法及時層層傳遞下去,混亂逐漸擴大,三萬人的軍陣猶如巨大的山體開始崩塌,成建制的隊伍一個接著一個的潰散,隨後遭到跳下馬背,充作步卒的黑山騎的近一步屠殺,而夏侯惇的兩千輕騎和曹純的虎豹騎繼續朝中軍突進。

大旗下面,張勛幾乎產生了想要逃離此處的想法,眼前的戰事太過於慘烈,對方幾乎是沒有停頓的朝他殺過來,首位一員環眼豹頭的黑漢瘋狂的沖刺,一杆蛇矛打飛、刺穿所看到的一切,而那人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對方要取的,便是他這軍隊主將的人頭。

“滾開——”

彎曲的蛇矛橫揮,打碎了一名副將的臉,張飛兇戾的咆哮,伸出手指來:“張勛!借你頭來一用!”

“哇啊——”

身後,夏侯惇及一眾輕騎狂野的呼喊出聲,加速了長戈揮舞,隨後騎兵奔湧,直插立有大旗的中軍,將殺戮和混亂帶了過去,掀起一道道的血浪,大量擁堵的步卒持著盾牌咬牙抵禦,槍林將人和戰馬穿刺,倒下時,有盾牌、人的屍體被掀飛,拋上天空,壯碩魁梧的身形持矛殺入了人堆,距離五十丈,隔著厚厚的人群,張勛望著被殺破一層的防線,頭皮縮緊。

“將軍,右側還有,中軍防線快被突破了,他們朝我們來了。”身邊一名副將勒過韁繩,從另一邊轉過頭來,語氣著急。

“這家夥簡直不把馬當馬來用……”

南方缺馬,或善戰的馬匹,就算麾下也有騎兵,也用的比較謹慎,像這般用法,除了漢武時期擁有大量戰馬保障的霍驃騎,已經很少見了。張勛捏著微顫的拳頭,最終還是嘆了一聲:“轉移,去投紀靈,與他合兵一處,再做計較。”

另一邊,一支千余人的黑山騎從右側繞行沖殺,率領這支騎兵的將領正是潘鳳,廝殺中,他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牛角盔,一直留意著那邊大旗,此時發現對方開始移動,手臂用力一拔,斧鋒從一名袁兵肩頸拔出,朝附近的部下擡了擡巨斧,指過去:“張勛要逃了,弟兄們隨我來!”

隨後,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白霧彌漫,只能聽到廝殺的呼喊聲,看不到其余將領的身形,緊繃的大圓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這下可沒人和我搶了。”

馬蹄飛旋,穿透迷霧,俯瞰整個混亂的戰場,一支支一道道的馬隊交織穿插,將擁擠、密集的袁軍分割成了數塊,斑斑點點的火把光下,這些鑿入人海的騎兵化作數支千人隊伍,從不同發現發起進攻,攪亂陣型,不時有狼嚎聲響在白霧裏仿佛在做出指引方向,避開合圍的步兵,而後轉向沖擊對方薄弱的部位,這樣的一幕讓袁軍原本也在做出調整,卻每每撲空的中層將領感到匪夷所思,下面的士卒也在多次失敗後升起難以抵擋對方的巨大恐懼,動搖了軍心,當將領的命令再次過來時,已經難以指揮、掌控。

剩下的唯有下層的將領率領麾下或附近的士卒轉為各自為戰,這樣的舉動之後,整支軍隊就意味著徹底的失去反敗為勝的可能,失去指揮,看不到主將或帥旗所在的位置,耳中只能聽到馬蹄聲和淒慘的哀嚎,莫大的惶恐開始傳染人的心裏情緒,當敵人的騎兵沖過來時,許多人下意識的出現避讓,與後方、周圍的同伴相互推擠,隨後被沖至眼前的戰馬撞的粉身碎骨。

不久之後,潰散開始出現,邊緣的隊伍首先開始逃離沖向荒野,附近,距離戰場靠後一點位置,公孫止放下了最後一道命令後,視線從地圖上收回,他的前方是彌漫濃霧的戰場,人的輪廓、火把的光芒在裏面密密麻麻的晃動。他的後方,著皮甲、持弓的狼騎站立在那裏,隨著公孫止擡起手,無聲的翻上馬背,列陣。

“該你們了,去把張勛的腦袋帶回來。”

他放下手臂,腳下的大地,馬蹄聲化作黎明前的雷鳴,五千精銳白狼原狼騎終於有了動手的機會,狩獵開始,最先被他們盯上的是一支大約兩千人的潰兵,狼嚎聲中,狼騎饒過他們包抄盤旋,不斷朝人堆射箭,滾動的圓形隨著對方人數減少漸漸縮小,就像轉動的磨盤,殺死最後一個人後,騎隊旋轉著離去、分散,呈小隊的方式開始遊獵逃亡散亂的袁兵。附近河邊,數百人被逼近河裏,追來的狼騎沿著河岸朝他們射箭,逼到湍急的河中心,死與未死的人掙紮著大水沖走,淒慘的叫聲一直在這條河面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