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初來乍到

草葉掛起了露水,迷迷蒙蒙的霧氣籠罩山間,馬蹄、腳步輕聲緩慢的響起,火把搖曳,照的隊伍影影綽綽的在走蜿蜒的山道上,鉆入白茫茫的水霧裏,只有昏黃的火焰在裏間閃爍移動。

馬蹄聲噠噠的在走。

“你們說,那公孫止厲不厲害?”

我們的視線撥開白茫茫的霧氣透進裏面,名叫曹石的中年男人隨著走動的馬匹,搖搖晃晃,說話間提起了之前接引的人馬,旁邊一騎跟上,笑眯眯的附和:“當然厲害,聽那姓高的家夥講起,他們在草原上殺了不知多少鮮卑人,就連丈八也說過幾回。”

“屁的厲害——”然而,曹石噴了他一臉口水,轉過臉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和咱們一樣都是賊,偷也是賊,咱們又沒親眼見過,哪能知道是不是和鮮卑人硬打?說不得他換給張燕的馬就是從鮮卑人眼皮子底下偷來的。”

那人抹著臉上的唾沫:“啊……可小的聽說,公孫止當初和關、張三人合戰飛將呂布……”

“那也是他一個人厲害。”曹石撚著長須眯了眯眼,望著周圍的白霧,長嘆:“……可一個人再厲害,也鬥不過一群人的嘛,當初若非被韓馥逼急,我也不會屈居投靠張燕,可總在他的約束下過活,真他娘的不爽快,咱們是賊啊……得了一個空頭將軍,就真以為自己是朝廷的人了。”

周圍心腹眾人沒有著聲,大抵是沒跟上他的思路。

不過還是有人道:“既然頭領想做了公孫止,那咱們回去給各山寨弟兄打個招呼,集結起來,等天一亮就撲過去,之前看那公孫止懷裏的女子倒是長的真好看,水靈靈的,樣貌又俊……”

這邊,黑臉長須的身影轉過頭來,手臂探出,一揮。

啪——

一記耳光扇在心腹臉上。

“就知道女人……公孫止手下的戰馬,那才是寶貝。”曹石揉揉扇疼的手掌,想到美處,不由咧嘴笑起來,“……只要先殺了公孫止,他麾下的人自會逃散,戰馬和女人不都有了?”

說完這話,他撚著須尖,騎在馬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想到了些什麽,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便是派人離開。

……

水霧彌漫山麓,微風吹過模糊的輪廓微微飄蕩,林野間偶爾有夜狐啼叫傳來,影影綽綽的黑影自淩晨青冥的天光裏小心走動,觀望對面寂靜破爛的房舍。

哢嚓,樹枝在腳下發出折斷的脆響,旁邊伸來同伴的手按住踩出聲響的身影,眼睛在黑色裏橫瞪,緊接著手指朝前方靠近這邊的房舍頂上隔空點了一點,那邊似一個人影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對方很警惕,先回去報給頭領。”手指放下來,那道身影壓低聲音說了句。

周圍潛伏的四五道黑影悄然後退,窸窸窣窣響了一陣,沒了聲音。房頂上,趴伏的身影也放下了弓,摟緊皮襖繼續打盹,之後,東方泛起魚肚白。

便已是到清晨了,發出吱呀的木床響了一陣,公孫止起身披上皮襖,推開另一間房門,踏上的少女還在沉睡,隨後一名婦人端著木盆盛了清水從外面推門進來,便要服侍他洗漱,公孫止擺手拒絕,自己簡單的捧了水澆在臉上,隨意擦了擦,叮囑:“夫人還在睡,不要打擾她,你們跟著一路南下,去多休息。”

那婦人眼眶微紅,看了看裏屋,小聲嗯了一聲,低著頭端起木盆出去了。過了一陣,公孫止也踏出房門,外面破落的村子裏已是一道道忙碌的身影在搬卸東西,高升領著跟來的百姓和部分狼騎正在修繕房屋,在周圍築起木欄,原來在白狼原雕刻狼喉的那個陳木匠竟也未死,此時正騎在一處房梁上做著指揮,這一切看上去都顯得有條不紊的。

村子的一邊是斷崖,公孫止走過去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望著山澗飄蕩的霧氣微微出神。

那日見到老人們為了不拖累隊伍,將生的希望給了其他人,他在南下的一段時間裏,一直在自省,從初來這個吃人的時代,便是歇斯底裏的瘋狂和殺人,就是為了別人害怕,自那天後,覺得自己該做一些改變了。

藏起來的獠牙往往比鋒芒畢露更加讓人防不勝防。

“首領,起這麽早,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在他出神想事情的時候,曹純拿著有些發黴的肉幹,和華雄、東方勝一塊走過來,在旁邊坐下,隨後沉下嗓音:“昨日兄弟們回報,林中果然有人在暗中窺探,想來應該是那雷公曹石派來的人,膽子挺大的。”

公孫止從他手中奪過肉幹撕了一截下來,放入口中,剩下的還給對方:“當賊匪的,膽子怎麽能不大,不大早就死了。”

“看情況,那張燕一時半會兒不會趕過來了。”山裏的空氣還有些濕冷,書生緊了緊衣袍,說道:“咱們不能給他提供戰馬,眼下又到他地頭討吃的,心裏大概也是不爽,如此安排無非是想一箭雙雕,讓曹石吃了我們,他再過來將對方收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