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緣,妙不可言

延綿的山麓間,一片深翠裏夾雜著枯黃,起伏山脈之中,小小的營寨上旌旗獵獵,枯燥的秋雨過去十多日,黃河奔騰的水霧從北面而來,將大山籠罩在霧氣裏。這樣的天氣裏,山道上數匹快馬奔馳,進出這座寨子。

進來的幾匹快馬,俱都皮襖毛帽,有人快步走上寨子,剩下的人正與守寨的護衛閑聊,言語間多是匈奴語言。

“……南面漢人的京師鬧起來,他們朝廷殺了許多人……人頭能堆起這麽高。”那人誇張的指指旗杆。

“殺的厲害了……漢人皇帝不管管?”

“管什麽……是個大官握了權柄,皇帝還是一個小孩,有這麽高。”他又往大腿量了一下,認真的點頭。

……

說話的上方,大寨露台上,一名穿皮襖,掛著奢華佩飾的男人坐在匈奴旗下,望著四面圍繞的大山,他名叫欒提於夫羅,南匈奴的右賢王,自去年羌渠被刺身亡後,族中的人並不擁戴他,反而擁立名叫須蔔骨都侯成為了新單於。

他與兒子劉豹率眾赴漢向皇帝劉宏訴苦,請求援兵幫助他奪回單於位,然而劉宏病重逝世,於夫羅只得停留在中原等待新皇召見。

初秋時,一個對於他來講的好消息從南匈奴那邊傳來,那位新單於須蔔骨都侯箭瘡復發,幾天就死了,如今單於之位空懸下來,這正是他想要的。

“漢人亂了……”於夫羅一拳砸在手心,然後手掌又狠狠的握緊,捏出汗來。

這樣混亂的時間,他心裏想要趁此機會劫掠一番,然後返回南匈奴收買族人,成為新單於,只要集結各部族兵馬,並不怕漢人報復的,甚至還有可能與西匈奴較量,然後合並,重現當初匈奴盛世。

於夫羅想的有些遠了,隨後召集兒子劉豹盡起寨中一千余名匈奴騎兵,離開這座侮辱他的牢籠。

……

南面,一支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由外入城,城門的士卒悄悄收過遞來的喜錢,同樣也知此乃是大儒蔡邕之婿來迎親了,自不會過多刁難,便是揮手放行進去,高頭大馬上,一身大紅,綢料上繡有雲彩紋理的青年左右拱手感謝。

不久,熱鬧的隊伍進城。

另一邊,蔡府上下結彩,此時的風氣都是奢華鋪張的,就如蔡邕癡迷書卷之人,也破費了一番,來往賓客進門有紅毯而行,頗為喜慶的剪紙、燈籠掛滿不大的庭院,門口收名帖的管家一個個的唱名。

“司徒黃琬……”

“司空楊彪……”

“周毖……伍瓊……何颙……董卓……哎呦……董太師入府——”聲音在門口陡然拔高響起來。

整個蔡府都開始嘩然……沸騰……然後靜下來,看著門口那獅臉闊鼻,身高肉重的龐大身影帶著手持畫戟的呂布大步走了進來。正應酬談笑的蔡邕連忙上前拱手躬身:“不知太師駕臨,恕罪恕罪。”

“免了,趕緊開席,我肚中甚餓。”董卓徑直走過老人,在上首位端直跪坐下來,閉目不言,周圍大大小小的官員竊竊私語,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知道什麽時候,吹奏的喜樂漸漸近了,人的聲音在外面歡呼,“來了,來了。”“好俊俏的新郎啊!”“快進去告訴蔡侍中,衛家迎親的來了。”

院中,蔡家族中長輩顫顫巍巍拉過蔡邕,“該讓新娘出來了……別錯過良辰吉日。”

蔡邕點點頭,朝上方大剌剌坐在那裏的最具權利的身影拱手,那邊,催促的揮揮手,蔡邕感激的直起身,連忙讓丫鬟去後院。

院門,白色大馬停蹄,一身大紅雲紋交領長袍的青年抱著一尊銅雁臨門,上前呈過去,這是贄禮,以示將來對新娘的信任和尊重。

在蔡邕收禮後不久,一襲窈窕身影在兩名丫鬟攙扶著,身著紅底緞繡金紋,寬袖窄腰,下身垂地紅色長裙,小腳尖尖不時踢出裙擺,緩緩而來,發髻上珠簾玉冠輕輕搖晃在俏臉前,待近一點,珠簾後面,如玉肌膚透著紅潤,只是低垂著,讓人看的不是太清楚。

那邊,新郎看了一眼,或許覺得這樣直看不好,便是低下頭。而座上的董卓卻是瞪圓了眼珠,手指撚著須尖,身形動了一動,像是要起來。這邊,蔡邕連忙上前拱手作揖:“太師身份高貴豈能為小女婚事操心。”

“敗興。”董卓聽到這話,方才意識自己周圍尚有許多賓客,只得重新坐下來。隨後就是一陣套的繁縟禮節,折騰下來已是過去一個時辰了,最後迎親隊伍方才啟程。

衛家乃是河東世家,只是路途遙遠,顯然不會走上半月,城外靠黃河便是有一處置辦下來的莊子。

……

天氣秋涼。

離河陽數十裏的一戶莊子上,握著兵器的屍體碎在院門前,往裏而去猩紅刺目的顏色鋪開,廊下傳來女人嚶嚶的哭聲,十多道男女老少的身影立在那裏垂著頭,帶著肉絲的骨頭啪的落進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