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個皇後

——普陀寺失火,皇後娘娘被燒焦了。

明明這人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明白,可這些字連在一起,他卻是有些聽不懂了。

普陀寺怎麽會失火,若真是失火了,以林瑟瑟聰慧的頭腦,便是將旁人都燒死了,她也能順利逃出去。

更何況,她身邊還有歲山跟著,哪怕整個寺廟燒沒了,她都不會出事。

司徒聲凝望著跪在腳下的禦林軍,削瘦的指尖輕叩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沉思些什麽。

隨著那細微的敲擊聲,禦林軍額間止不住的滲出豆大的冷汗,他整個人都匍匐在地面上,喉間不斷的吞咽著口水。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等來了最後的審判。

司徒聲垂下眼眸,嗓音中不帶一絲感情:“敢造謠皇後薨世,拖出去淩遲處死。”

禦林軍身子一軟,險些暈厥過去。

淩遲之意,便是千刀萬剮,世人皆道九千歲宛若地獄中的厲鬼,折磨人的手段更是殘忍血腥。

他本以為自己不過是個送信的,那火又不是他放的,便是九千歲再殘暴,也沒理由將他如何。

誰料九千歲根本不分青紅皂白,不相信他說的話便也罷了,只聽見他說皇後燒焦了,就要給他扣個造謠的罪名處死他。

這哪裏是厲鬼,就算是閻王爺也沒有他□□專橫。

就在他即將被侍衛扭送下去時,他為求一絲生機,掙紮著從袖間,取出了一張臟兮兮的畫紙。

他跪著爬到司徒聲的腳下,涕流滿面的將畫紙送了過去:“這,這是從皇後娘娘的手裏發現的……娘娘一雙手都燒焦了,但卻將這幅畫護了下來。”

說是護下來,可這幅畫的邊緣也被燒了幹凈,只是能透過那燒到泛黃的紙張,依稀瞧出畫紙上那女子的面容就是皇後本人。

劉袤恭敬的彎著腰,將破破爛爛的畫紙展開,遞到了司徒聲的面前。

這張畫像出自司徒聲之手,便是將畫上的女子燒幹凈,哪怕只剩下簡單的兩根線條,他也能辨認出來。

太上皇讓他給他們入畫,他一共畫了兩張,一張因為滴墨而丟在了坤寧宮,另一張被他從火盆裏撿起帶回了齋宮。

他面前的這一張,就是他丟在坤寧宮裏的那張。

畫紙似乎曾經被撕碎過,但又被她用漿糊重新黏合在了一起,而皇帝那張空白的臉上,被歪歪扭扭的添上了五官。

明明這五官之中,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但拼湊在一起,硬是誰也不服誰,醜的令人發指。

許是作畫之人也察覺到了不妥,又在這張臉的旁邊,專門用毛筆做了三個字的批注——司徒聲。

這是林瑟瑟畫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林瑟瑟,才敢在這麽醜的人旁邊,標注上他的名字了。

司徒聲朝著那畫紙緩緩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觸摸她的臉龐,可他止不住顫抖的手掌,卻怎麽都碰不到她的面容。

林瑟瑟死了,她被火燒死了……和他父親一樣,和魚娘一樣。

他渾身的血液冰冷,布滿血絲的眼珠上泛起一抹猩紅,那始終觸碰不到她的手掌,驀地收緊攥成拳頭砸在了桌面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死寂如墳的房間裏,安靜到連每個人的心跳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黎明後的微光灑進窗內,但那一縷縷暖陽,卻始終照不到他的腳下。

司徒聲低垂眼眸,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陰影之中,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她在哪裏?”

禦林軍吞咽著口水,仿佛有千斤頂壓在胸口,連呼吸都感覺如此艱難:“皇後娘娘,她還在普陀寺裏……”

他的話音未落,那肅殺之氣卻驀然消失,只覺得一陣涼風掠過,待他怔愣的擡起頭後,才發現立在他面前的九千歲早已不見了蹤影。

劉袤小跑著追了出去,但院落裏空蕩蕩的,只余下一個遠遠看不真切的身影。

京兆尹府邸的大門被司徒聲一腳踹開,他手中牽著火紅色的駿馬,身旁是面色驚恐的京兆尹:“千歲爺,您這是要去哪裏?到處都是瘟疫,您這樣出去很危險……”

他的話還未說完,司徒聲便已經翻身躍上馬背,在屍體遍布的街道上策馬狂奔起來。

京兆尹試圖追上去,但沒追幾步,便有染了天花的百姓朝他靠了上來。

如今瘟疫肆意橫行,在九千歲的暴力鎮壓下,大多數百姓都不敢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猖狂。

再加上燕王及時送來賑災的糧食,稍稍安撫了慌亂的民心,大多數百姓們都開始積極配合起皇室來。

雖說如此,但也還是有個別已經染上天花,又不願被隔離的百姓。

他們憎恨不作為的皇室和官員,更甚之,有人趁亂花錢買兇,道是誰能殺了暫住在京兆尹府中的九千歲,就給一千金的安葬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