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個皇後

林瑟瑟走的很慢,她的額頭上隱隱滲出細密的冷汗,不知是不是腿骨斷了,每走一步都刺骨的灼痛。

她不敢將重心都壓在燕王身上,燕王的體力似乎不是很好,架著她走了沒多久便開始微喘,唇色也微微泛起一抹烏白。

燕王平日總是披著狐裘,便讓人瞧不出他的身形,方才他將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才注意到他身材削瘦,頗有弱不禁風的文質書生之意。

她總覺得自己再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屆時她沒怎麽樣,倒是先把燕王送去了西天。

一靠近校場,林瑟瑟便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守在校場外的侍衛們個個繃緊著臉,面色肅立的像是準備去戰場赴死。

有侍衛瞧見了她,神色先是一愣,而後面上浮現出一絲喜色,一邊往校場跑,一邊對著校場內高聲喊叫道:“皇後娘娘回來了——”

林瑟瑟循著侍衛的身影,擡頭朝著校場裏望去。

明明沒有刻意尋找,她的眸光卻自然的越過黑壓壓的人群,一眼便落在了司徒聲的身上。

他的身影被黃昏的余暉拉的欣長,燦燦細碎的金芒映在他玉色的半扇面具上,襯的他冷白面容上的斑斑血跡十分突兀。

血跡?哪來的血跡?

她的眸光微微下移,因為離得太遠瞧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地上躺著兩個人,一動不動的像是死了一樣。

司徒聲的身旁跪了一地的侍衛奴仆,他們面色惶恐,戰戰兢兢的瑟縮著腦袋,似乎怕極了他。

林瑟瑟正失神,耳邊卻傳來燕王的低咳聲,她下意識的收回目光,側過頭看向他。

燕王的皮膚很白,幾近病態的白,許是因為畏寒的緣故,他的耳廓凍得通紅,唇瓣卻泛著淡淡的白色。

他咳得很厲害,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下一瞬會咳出血來。

林瑟瑟遲疑一下,擡起垂在身側的那一條手臂,蔥白的指尖撚住雪色狐裘的系帶:“今日多謝王爺出手相助,如今已經到了安全之地,這狐裘還是王爺披著吧。”

剛下過雨的林子布滿泥濘,她逃跑時幾次摔倒,衣裳沾上泥汙血跡不說,又被石頭樹枝刮破了幾道,瞧著十分狼狽。

燕王見她那個窘迫的模樣,二話不說便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身後。

他搖了搖頭,笑容溫潤:“不必,娘娘披著就是,左右是快到營帳了,不差這一時。”

林瑟瑟見他態度堅決,也沒再堅持,只是從袖間掏出一條沾著泥土的帕子:“這是王爺方才借給本宮擦臉的帕子,本宮怕是不便帶回營帳洗凈再歸還,勞煩王爺見諒。”

燕王這次沒再說什麽,接過帕子收了起來。

雖事急從權,但畢竟男女有別,還是要避嫌才是。

許是呆滯的眾人都反應過來了,一群人蜂擁而上,將她和燕王團團圍住。

皇帝準備要上前接過她的手臂,林瑟瑟卻不動聲色的避開他,對著滿臉淚痕的杏芽道:“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扶著本宮?”

皇帝的手臂懸在半空,微微有些尷尬,可見她側過頭去,似乎是沒看到他的動作,心中又釋然了些。

他面色有些發白,喉間似是堵著什麽東西,胃裏隱隱還在翻騰著,這是方才被那血腥的場面給惡心的。

皇帝強壓下不適之感,神色關切的望著她:“可有哪裏受了傷?疼不疼?朕這便喚太醫過來。”

鎮國公看起來比皇帝還在意她,他眼角墜下兩滴鱷魚淚,擡起的手臂止不住的哆嗦:“娘娘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眾人見鎮國公那情真意切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再一想剛剛從那侍衛嘴裏吐露出來的‘真相’,只覺得其中定有什麽誤會和隱情。

皇後雖不是鎮國公的親生骨肉,但到底是養過十幾年的,鎮國公將她當做掌上明珠疼愛了這麽多年,甚至在她身份被揭穿後,也沒有將她趕出國公府,又怎麽可能在她飛黃騰達之後,幹出買兇殺女之事?

再者說,鎮國公一向德高望重,往日還曾率兵打仗衛國,在京城裏的聲望極高,絕對做不出這樣腌臜下作之事。

就連皇帝也是這樣想的。

但事實上,只有鎮國公自己知道,他渾身打顫是被司徒聲那一劍給嚇的。

少年時他能馳騁戰場,不懼馬革裹屍,可當年齡越來越大,往日的赤子之心早已不再,唯有無窮無盡的欲。望在瘋狂竄長。

他解甲歸城後,為防太上皇猜忌,主動上交兵權虎符,整日在京城縱情酒色,醉生夢死,這才沒有重復司徒家被扣謀逆之罪,全家葬身火海的悲劇。

如今得到的身外之物越多,他便越恐懼死亡,方才司徒聲朝他出劍時,他自知躲避不過,只覺得內心悔恨交加,暗恨自己沒有趁早除害掉林瑟瑟這個野種。